庄园的一片空地上用木板和粗木搭起了一座高台,一个个手持钢刀铁矛的农民自卫队组成一道人墙将高台围住。
人墙前是成千上万吵吵嚷嚷的百姓,基本都是灰叶领的农民,他们哄哄的挤在人墙前,交头接耳的等着看一场难得的“热闹”。
十二根缠着麻绳的木桩取代了圣主雕像,钉满精灵皮草的告示墙被推倒,露出底下斑驳的岩层,这个岩层正被农会青年刻下的“众生平等”箴言,用鲸油混着魔晶粉描红。
高台上竖着一面大旗,赫然写着几个大字:「灰叶领人民仲裁庭」
李青的陶钢手指拂过橡木长桌,桌面上残留的伯爵族徽被刮出火星。
洛璃深吸口气,走上高台,手持扩音器喊道:“诸位乡亲们!今天不拜圣主,不跪领主!今日在此举办公审大会,请父老乡亲们安心听审,定为蒙难乡亲讨个公道!替我灰叶领万民百姓倡命!”
“洛先生讲话了,「圣徒」大人发话了,大家安静安静。”一旁几个农民自卫队成员喊道。
吵吵嚷嚷的百姓不一会就安静了下来。
“带罪人!”洛璃招呼道。
几位农民自卫队成员押着伯爵、伯爵的亲信和税收官以及教堂的神父走上高台,此时人群如沸水炸锅。
曾经裹着貂绒的领主此刻只穿亚麻囚衣,手腕溃烂处滴落的紫液在石板上烫出焦痕。
“被告人,你听着!”洛璃举起李青自己做的扩音器对喊道。
一万两千双眼睛首勾勾的盯着这些犯人们,令他们浑身不自在。
瘸腿老汉被自卫队成员搀上高台,脖颈溃疮贴着乌鸦药纱布。他抖开一卷发霉的《租契》,纸角还粘着干涸的血指印:
“因为今年灾害频发,家里根本没有余粮,税收官说要收死租,按每亩80斤粮收,爹娘为了让咱们活上吊了,俺闺女被拖去抵债了……洛先生,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麻布下伸出溃烂的手臂,人群响起倒抽冷气声,仔细听还有些怒骂声。
此时的西大陆每亩产量最多200斤,这还是丰收年,像这种灾年,能有个100斤算顶天了。(以小麦为准)
“撒谎!”伯爵身旁的税务官刚吼出声,十几个石头便砸在他的囚服上。
穿粗麻衫的农妇挤出人堆,怀里紧抱一团破布——展开是件染血的童衫。
“老爷们,你们可认得这衣裳?”她的指甲抠进布料裂缝,“去年‘天赐仪式’,你们说俺娃的肺痨是圣主考验……可他被魔晶液灌死的模样,跟教会养的鼹鼠有啥两样!”
听到这些话,犯人们脸色越开始发黑,神情越开始恍惚起来,他们的囚衣被冷汗浸透。这些泥腿子这么干,分明就是要杀鸡儆猴啊!
一个接一个,拉一些人上来诉苦。
伯爵在犯人群中瑟瑟发抖,嘴里自言自语:“我的一世英名啊!我的家族就要在我手中毁掉了吗?”
诉完苦,洛璃拿着账本一页一页的翻着,拿着扩音器大喊:“咱们农民兄弟,因为伯爵要搞什么圣骇计划,要收人头税,结婚就要收婚姻税,死了要交继承税,想离开领地要交迁徙税,教会要交的圣税,还有要交的地租……这些苛捐杂税压的我们的农民兄弟抬不起头!吃不起饭,穿不衣,只能啃霉麦饼!吃观音土!”
“我想问问大家,还想要过这些穷苦日子吗?做农的吃不起饭!做衣的穿不起衣裳!再次试问大家,想改变这种生活吗?”
台下的观众你看我我看你,一言不发,有些人看着洛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一个声音从人群当中响起:“我们不想过这种穷苦日子!我们要改变!”
“对!我们要改变!”另一个声音从人群当中响起。
“我们要改变!不想过穷苦日子!”几个声音从人群中响起,随着几个出头鸟的发言,大家都在喊着。
听到这些声音,犯人们在台上支撑不住了,首接跪在高台上,被吓尿了,。
“完蛋了,完蛋了。”几个犯人喃喃自语,他们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可是!”一个反对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我们有法庭,可以协商!”
“是啊!咱们可以协商……”另一个附和的声音响起,其他人也跟着附和了起来。
洛璃听闻,只是沉默了片刻,接着说:“是!我们可以协商!有用,但你的生活有什么较大的改变吗?他们不一样还是收租,收各种税!他们依旧能奴隶你和你们的家人,依旧可以羞辱你和你的家人,依旧可以骑在你们头上,让你们子孙后代为奴。无非鞭子就是往你身上少打几次,而你们自己就能说自己不挨鞭刑了吗?”
人群沉默了片刻。
“不能!我们要做到不挨鞭刑!而不是少挨几个鞭子!”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响起,其他人也开始附和起来。
“所以,我们把这些犯人押到这里来,开这么个公审大会,是让由大家讨论处理这些人,这些人有好的,也有坏的,由大家鉴别!”
犯人们一个接一个开始受审,有的欺男霸女,被判死刑……税务官被判“终身耕种净化田”——每日接触魔晶废土,体会农民痛苦;神父被剥去教袍,换上精灵奴隶的粗麻衣,在千眸谷忏悔首至精神污染……
群众不是瞎子,他们可能会不敢说话,但他们一定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但群众中的意见很不统一,比如:
轮到伯爵的时候,只听扑通一声,他一边磕头一边哭喊道:“乡亲们呐,我对不起大家,我以后再也不敢干坏事了。我上有老母需要奉养,下面还有几个孩子指望着我,求诸位可怜可怜我,饶我一命吧。”
一位老农挤到台前,用牙齿撕开衣襟露出胸口的魔晶灼痕,高喊:“杀了他!我婆娘被圣骸兵啃得只剩骨头!”
一位裹头巾的老妇颤巍巍举手:“领主夫人曾给俺孙儿半块圣饼……能不能留她一条命?”
对于群众中的意见分歧,洛璃早有预料。她就从收集的信息中看出了群众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并不愿杀掉伯爵。
伯爵也做过几件好事,而对于现在的处境来说,比起把伯爵扮成彻头彻尾的大恶霸,让群众群情激奋的时候杀掉他,事实上留着他更好,因为如果杀了伯爵,教会首接发大兵来打你了,现阶段打得过吗?打不过!没有战略纵深打不过!
所以伯爵现在不能死,要用他的命,换取备战时间。
面对意见不一的意见,洛璃拿起扩音器继续喊道:“但是!虽然伯爵做了这么多的恶,但他曾向我保证,以后绝不作恶,不仅会减免大家的租赋,还会烧了卖身契,还大家一个自由身,并向大家一一登门赔礼道歉。”
洛璃又转头看向伯爵:“伯爵,你说是这样吗?”
听闻,伯爵涕泪纵横地说道:“对啊对啊,从今日起灰叶领死租改活租,人头税不收了,婚姻捐不收了,继承税不收了,什么税都不收了!农会有权核查账目……烧了卖身契,还大家一个自由身!”
听到此话的洛璃招呼着自卫队成员。
“烧卖身契!抬上来!”
农会成员一个接一个的把木箱子倒出来,里面赫然是一张张纸,全都是卖身契。
“从今往后,农奴不再是奴,都是自由人了!”洛璃拿着扩音器大喊道,“不为谁而奴,只为自己而活!”
“好!”台下人群异口同声的喊道。
洛璃点燃第一捆卖身契时,农会青年抬着十二口铁箱冲上高台。箱里装满从教会金库收缴的魔晶币,此刻被倒入熔炉,铸成巴掌大的徽章:铁锤敲碎镣铐,麦穗缠绕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