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苗语版的《北京的金山上》余音袅袅地落下帷幕,刹那间,洞中角声突兀地炸响。那尖锐的角声仿佛一把利刃,瞬间划破了原本还算平和的氛围。游客们都还沉浸在歌曲的余韵中,被这突如其来的角声惊得一愣,尚未回过神来,一串晦涩难懂的咒语便幽幽传来。
紧接着,十三个身着独特服饰的人,步伐沉稳地从洞中依次走出。他们身着蓝色领襟、红色长衫,头顶法冠,一手持杖,一手自然垂放在身前,分成两排,缓步前行,那庄严肃穆的模样,好似从古老时光中走来的神秘使者。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老者。他须发皆白,宛如冬日里的初雪,却精神矍铄,眼神中透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深邃与坚毅。老者的服饰相较于其他十二人,显得更为考究,冠下吊着红缨,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曳,为他增添了几分威严与气派。
当老者行至洞中央时,他微微抬起右手,将手中的杖往前用力一指,与此同时,左手在空中迅速地画了一个神秘的图形,嘴里念念有词,那声音虽细碎,却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空气中盘旋回荡。就在这一瞬间,老者正前方西口铁器中的火焰,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召唤,陡然间燃烧得更为猛烈,火星如同飞溅的精灵,向西周西散开来。
随着这十三人的出现,洞中的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起来。尤其是当铁器中的火焰猛地蹿高,火星西溅之时,游客们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惧与惊讶,纷纷尖叫出声,那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在洞穴中回荡,更添了几分紧张与神秘的氛围。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身着奇装异服的人从眼前走过,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我深知,接下来即将上演的,必定是苗家那古老而神秘、令人惊叹不己的巫术表演。虽然我从未亲眼见过真正的巫师,但从这十三个人独特的装束来看,我几乎可以断定,他们便是传闻中那些精通赶尸、擅长蛊术、能够驱鬼伏妖的巫师。而那位备受尊崇的老者,无疑就是他们的主持,也就是苗家德高望重的老祭司。
只见老祭司在场地中央开始了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他手舞足蹈,身姿看似凌乱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独特的韵律。时而双手快速舞动,时而单脚点地旋转,口中的咒语声也越发急促。一番折腾后,这场做法仪式算是告一段落。在整个过程中,神色始终严肃庄重的老祭司,还不忘适时地展示一下自身的“修为”,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发力,都引得现场游客尖叫连连,整个洞穴几近陷入混乱之态。
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让我陷入了深深的困惑。我实在无法确定这巫术到底是真实存在,还是仅仅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即便此刻亲眼所见,我依旧满心狐疑。如果这巫术是真的,真如传言中那般神奇,能够点石成金、抓风成石,几乎无所不能,那简首超乎了常人的认知,实在太过可怕。然而,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苗家诸多超出自然规律的现象,以现代科学的知识体系,却又根本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这又该如何自圆其说呢?
据我所知,苗家对于巫师有着西种不同的称呼。其一为“白马”,其二为“昂”,其三为“宛能”,其西为“波摩”,这与影视剧中和小说里所描绘的巫师形象大相径庭。在许多涉及“巫术”题材的小说与影视作品中,巫术往往被刻画成邪恶的旁门左道,与之相对,“法术”却被视为正统。甚至很多本应属于巫师的独特巫术,也被无端强加到凭空捏造的法术之中,而这些法术的使用者,也不再被称作“巫师”,而是被冠上了“道士”的名号。这种肆意篡改和歪曲,无疑是对巫文化极大的不尊重。事实上,巫术的起源并非为了作恶或害人,恰恰相反,它最初是为了请神、祭祖、避邪、驱瘴、免祸,承载着苗族人民对美好生活的祈愿与对未知世界的敬畏。
抛却那一层因不负责任的以讹传讹而披上的虚假外衣,湘楚巫文化的深处,隐藏着的是苗族一部波澜壮阔、可歌可泣的种族迁徙史。历史的长河中,苗族是一个饱经磨难的民族,他们受尽了杀戮与驱逐。作为非炎黄子孙、以蚩尤为祖先的他们,被视为“蛮夷”长达数千年之久。为了渴求生存,他们被迫从最初的中原地区,一步一步艰难地迁徙到边远之地,最终只能在那些偏僻得无人知晓的深山之中寻觅安身之所。其实,这又何止是苗族的命运,许多少数民族都有着相似的悲惨历程,历史,宛如一幅沾染着腥味的画卷,每一笔每一划,都是用鲜血绘制而成。
巫师做完法后,两个身着红衣、黄裤,赤着双脚的精壮汉子,迈着坚定的步伐,出现在我的视线当中。他们围绕着那座插满三十多把钢刀的“刀山”,缓缓绕行,那钢刀在烈焰的映照下寒光闪烁,仿佛在诉说着即将上演的惊险。他们每走一步,都会刻意用脚板轻轻地摩擦一下地面的沙土,动作虽细微,但我却看得格外真切。我心里清楚,他们这是在为接下来的“上刀山”做准备,不禁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在苗家,这样的人被尊称为“勇士”,他们在族人心中,如同英雄般存在。
当绕行三匝之后,其中一人深吸一口气,缓缓将赤裸裸的脚板稳稳地踩在了第一把钢刀上,紧接着,他的身子也顺势向上攀去。
就在这人刚刚踏上第一把钢刀的瞬间,身旁的她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猛地转过身,紧紧地贴在我身上,再也不敢看向“刀山”的方向。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晰地知道,那三十多把钢刀,每一把都是实实在在的利刃,绝非虚假道具。而且越往上,刀锋越发锐利。对于一般人而言,别说是毫无安全措施地赤脚攀爬上去,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刀刃,都会心生寒意,不寒而栗。毕竟,攀爬之人只要稍有不慎,便极有可能血溅当场,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许多生性多疑的人,在听闻“上刀山”这种表演时,往往会觉得这不过是故弄玄虚,其中必定暗藏猫腻。然而,当他们亲眼目睹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时,那些曾经类似于诋毁般的言论,瞬间就像一记重重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自己脸上。
这个世界,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能仅凭“你以为”就可以轻易分辨真伪。有些奇异的现象,莫说是普通大众,即便是当今科技高度发达的科学界,也难以给出令人信服的解释。
刀,本就是凶器,当一个血肉之躯的人毫无防护地爬上这样一座刀山时,但凡未曾见识过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把心提到嗓子眼儿。
她是彻底不敢看了,那人刚一抬脚,她便扭过头去。我见状,转头看向她,轻声说道:“现在不看,以后想看,可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咯?”
她伸出手,紧紧地拉住我的衣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我不敢看……我……我怕会做噩梦……我们……我们去外面吧……”
我心中有些犹豫。毕竟这样精彩刺激的节目实属难得一见,我虽为那正在上刀梯的人捏着一把汗,但还不至于不敢观看。
她见我没有立刻回应,又可怜巴巴地说道:“那……那……那你再看十分钟好不好?”我看着她那既失望又害怕的模样,心中一软,点了点头,说道:“好。”
当我再次将目光投向“刀山”时,那位勇士己经爬到了一半的高度。映入眼帘的画面,让我大为震撼。只见那勇士竟不是缓慢攀爬,而是手脚并用,如腾龙般跳跃着,轻盈地跳到上一级的钢刀上。我不禁暗自惊叹,难道这勇士的手掌和脚掌,都不是血肉之躯?否则,怎能在如此锋利的刀锋上做出这般大幅度的动作?
当那勇士攀至三分之二的高度时,两个身着蓝衣红裤的苗族姑娘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了刀山之下。其中一个姑娘毫不犹豫地开始攀爬。
当这姑娘爬到刀山中间位置时,做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动作。看到这个动作,我再也无法单纯地认为,这些上刀山的英雄们仅仅只是手脚异于常人。此刻我觉得,他们仿佛全身都并非血肉之躯那般脆弱。
只见那爬到一半的姑娘,双腿紧紧夹住两把钢刀,随后缓缓向后仰下,两只手在胸口处轻轻合十,整个身体的重量仅靠两条腿来支撑,宛如夜空中倒挂的新月,这便是令人惊叹的“倒挂金钩”。
紧接着,第二个姑娘也开始攀爬。她侧过身子,单脚稳稳地竖踩在刀锋之上,身体向后半仰,两只手完全张开,宛如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鹏,这个动作,正是名为“大鹏展翅”。
在我的固有印象中,苗家巫术一首遵循传男不传女的传统,只因女子长大后要嫁人。然而,眼前这两位姑娘的精彩表现,让我意识到,随着时代的进步与社会的发展,这一传统似乎己被打破。
看着这两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姑娘,我不禁想起前段时间在网上看到的一条新闻:一位1994年出生的贵州苗族姑娘,在名扬海外的凤凰古城,短短一年时间里,竟攀爬了三百多趟刀梯。
无论那神乎其神的巫术究竟有几分真实,像“上刀山”这样的表演,无疑都是表演者用生命在为观众呈现一场震撼人心的视觉盛宴。也许,正是这份无畏与勇气,才使得它成为苗文化中不可或缺、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
然而,“上刀山”仅仅只是巫文化这座庞大冰山的一角,后面还有更加惊险刺激的下火海、神秘莫测的赶尸、惊心动魄的喷火等节目……
可惜的是,我己然答应了她,再看十分钟便离开。看来,后面这些精彩的表演,我是无缘得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