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煞宗总坛的轮廓在黑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具漂浮在冥河上的巨大骷髅。李墨站在骨蝶残骸堆积的滩头,望着对岸翻涌的血水,掌心的灵脉核心突然发烫——那是对同类邪物的本能排斥。小兽蜷缩在他肩头,尾巴上的冰鳞轻轻拍打他的脖颈,金色瞳孔倒映着骷髅头眼窝中跳动的尸火。
“第十九座骨桥。”李墨盯着脚下由人骨搭建的浮桥,桥板上刻满血煞宗的“引魂咒”,每踩一步,就能听见桥下传来冤魂的哭嚎。他取出从青岚宗废墟捡来的碎玉,用神识裹住双脚,雷纹在鞋底亮起,硬生生将咒文灼出焦痕。
三日前,他在青岚宗的藏经阁找到了《血河图志》,得知血煞宗总坛位于尸山血海中央,唯有通过十九座骨桥才能抵达。每座桥都由不同境界的修士骸骨搭建,第十九座桥更是用结丹期修士的脊骨制成,桥心立着“血河碑”,刻满历任宗主的本命血咒。
“小团子,护住心脉。”李墨将小兽塞进贴胸的兽皮袋,古剑出鞘,雷纹在骨桥上投射出冰麟虚影。第一座桥的守桥人是具干尸,手持锈迹斑斑的骨刀,刀刃上凝结的黑血正是当年屠村时的凶器。
“当啷——”
骨刀与古剑相撞,干尸眼中突然泛起红光,李墨手腕一震,竟从骨刀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是青岚宗那位三缕长须长老的灵识残片。他猛然想起,血煞宗有“夺魂炼骨”之术,将仇人骸骨炼作守桥傀儡,永世不得超生。
“岳明川,你生前背叛宗门,死后还要当看门狗?”李墨古剑下压,雷纹首接震碎干尸的识海,“也罢,我便送你去见你主子。”
话音未落,干尸化作骨粉,桥板上的引魂咒也随之崩解。李墨趁机踏桥而过,耳边的冤魂哭号突然变成低哑的笑声,回头望去,第一座桥的骨堆中,竟伸出数只青紫色的手臂,指尖缠着他在青岚宗留下的衣角。
“是血煞宗的‘骨蛆噬心’。”李墨想起玉简中的记载,这些邪修会在敌人身上种下骨蛆,靠怨气追踪。他咬破舌尖,将血滴在腕间冰雷纹上,雷火瞬间顺着衣角燃烧,远处的骨堆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
越是靠近总坛,黑雾中的尸气越重。李墨在第七座桥遇到了麻烦——桥板上的骸骨突然活过来,组成巨大的骨龙,龙首上镶嵌着三颗结丹期修士的头颅,正是他在玄冰域斩杀的血煞宗长老。
“小崽子,你以为杀了我们就能进总坛?”中间的头颅开口,喷出带着尸毒的黑血,“我们的骨,早就在你身上种下了往生咒!”
李墨只觉丹田一沉,体内的灵气竟开始逆流。他立刻运转《冰海诀》,将冰雷灵气引入西肢百骸,强行压制咒力。小兽突然从兽皮袋中挣出,化作三尺高的冰麟,双爪按在骨龙七寸处,喷出的冰棱首接冻住三颗头颅的灵窍。
“趁现在!”李墨抓住机会,古剑斩向骨龙脊柱,雷纹爆发处,骨龙轰然倒塌。他捡起一颗头颅,发现其眉心有个蛇形印记,正是血煞宗用来控制傀儡的“冥河咒”。想起屠村时那些蒙面人眉心的印记,他突然明白,当年的杀手全是这种没有灵识的骨傀儡。
“原来你们根本没把活人当修士。”李墨捏碎头颅,眼中闪过冷意,“用咒术控制凡人,伪装成修士作案,好让各宗门以为是仇杀——好毒的计。”
第十九座桥终于出现在眼前。桥心的血河碑高三丈,刻满猩红咒文,碑顶悬浮着血色罗盘,指针正疯狂转动,指向李墨的位置。桥对岸,骷髅总坛的巨口张开,露出内里层层叠叠的骨殿,最高处的白骨王座上,端坐着一具浑身缠满锁链的干尸——正是血煞宗初代宗主,传说中靠吞噬灵脉晋级元婴期的老怪物。
“来了?”干尸的眼窝中亮起幽绿鬼火,“你爹当年也是站在这座桥上,求老夫放过你娘和弟弟,可惜啊,灵脉钥匙比什么都重要——”
李墨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终于知道为何父亲当年会假死遁入凡俗,为何青岚宗和血煞宗会联手屠村——他们从一开始就盯上了正阳宗的灵脉核心,而父亲藏在槐树洞的残片,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让年幼的他有机会长大。
“你以为提起我爹,就能乱我道心?”李墨握紧古剑,冰雷灵脉在体内疯狂运转,“二十年前你剜去他的灵脉,半年前你们烧了我的村子,现在又想故技重施?”
他突然将灵脉核心抛向血河碑,雷纹与碑上的血咒相撞,爆发出刺目强光。小兽趁机扑向罗盘,冰麟虚影踏碎指针,血河碑应声裂开,露出里面封存的正阳宗残剑——正是当年被血煞宗夺走的宗门重宝“破冰刃”。
“不好!他要唤醒血河底下的冥河灵脉!”干尸终于慌了,从王座上站起,“当年老夫用正阳宗弟子的血养碑,就是为了困住玄冰域的灵脉,你竟敢——”
“困住?”李墨握住破冰刃,感受着剑中传来的熟悉剑意,“正阳宗的灵脉,从来不是用来困住的。”他将古剑与破冰刃交叉,双剑共鸣,竟在血河上空凝聚出正阳宗的完整护山大阵,阵眼处,小兽的冰麟虚影与他腕间的冰雷纹完美重合。
血河突然沸腾,无数白骨从河中浮起,每具白骨身上都刻着正阳宗的剑纹。李墨终于明白,这些都是当年被血煞宗屠杀的宗门弟子,他们的骸骨被用来镇压灵脉,却在他激活核心的瞬间,化作了最锋利的剑。
“诸位师叔伯,今日便让我们回家。”李墨单膝跪地,向白骨群行礼,“玄冰域的冰河,永远等着正阳宗的剑归鞘。”
白骨群发出震天的剑鸣,化作万道剑光射向总坛。干尸祭出本命骨幡,却见剑光轻易穿透幡面,在他胸口留下焦黑剑痕。这是正阳宗独有的“剑骨共鸣”,唯有流着宗门血脉的人才能唤醒。
“不可能……你不过是炼气期修士……”干尸踉跄后退,看着总坛的骨殿在剑光中崩塌,“老夫元婴期的修为,怎会败在你手里——”
“因为你的道,是尸山血海堆起来的。”李墨踏剑逼近,破冰刃与古剑在手中旋转,“而我的道,是阿弟临死前塞给我的半块饼,是村长用身体挡住骨刀的背影,是父亲藏在槐树洞里的希望——这些,你这种靠吞噬活人修仙的怪物,永远不懂。”
最后一剑斩落时,血河突然清澈。李墨看着河底浮现出正阳宗的宗门遗址,那些被埋在血煞宗底下二十年的石碑、剑冢,此刻在冰雷灵气中重见天日。小兽变回幼崽形态,舔舐着他掌心的伤口,尾巴扫过之处,河水中竟浮现出当年李村的倒影——阿弟在槐树下追着小团子跑,娘在灶台前烙饼,村长靠在石磨上擦汗。
“我们赢了,小团子。”李墨声音哽咽,却笑着抱起小兽,“但这不是结束。修仙界还有无数个李村,无数个被宗门欺压的凡人,我要让他们知道,就算没有宗门,单凭一把剑、一颗心,也能在这吃人的世界里,斩出自己的道。”
总坛崩塌的巨响回荡在尸山血海。李墨站在血河中央,看着破冰刃与古剑渐渐融合,剑身上的雷纹化作冰麟图腾,与小兽后颈的纹路完全一致。他知道,接下来他要做的,是带着正阳宗的传承,走遍九州,收那些无家可归的凡人弟子,教他们用剑,教他们在绝境中守住本心。
“走吗?”李墨望向远方,那里有新的山脉,新的宗门,新的挑战,“下一站,该去中州了。听说那里的仙门大派,最喜欢用‘资质’‘根骨’来践踏凡人——”
小兽发出清亮的啼鸣,算是回应。一人一兽踏剑而起,血河在他们脚下分开,露出河底闪烁的冰雷灵脉。当剑光划破黑雾时,中州的修士们会发现,北方的天空中,有一道冰与雷交织的剑光,正朝着他们的山门,缓缓而来——那是从未有人走过的路,一条由凡人之血、修士之骨、宗门之魂共同铺就的,独自修仙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