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晚晴站在衣帽间镜子前，将验孕棒再次藏进梳妆台暗格。三天过去了，她依然没想好如何告诉秦修远怀孕的事。手指轻轻抚过平坦的小腹，那里孕育着一个只有她知道的秘密。
手机屏幕亮起，秦修远的消息：【早餐在厨房，我先去公司见Novatech的亚太代表】。自从那晚她假装睡着后，两人之间便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氛围——相敬如宾却各怀心事。
祁晚晴草草吃完丈夫准备的燕麦粥，味同嚼蜡。推开衡合咨询大门时，前台的苏珊叫住她："祁总，有位徐先生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等了您一小时，说是MIT校友。"
"MIT？"祁晚晴皱眉翻看行程表，"我今天没约见..."
"祁晚晴？"一个温润的男声从等候区传来。
抬头望去，一位身着浅灰色三件套西装的男人正朝她走来。他约莫西十出头，亚裔面孔，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徐世谦。"他伸出手，"2005届斯隆管理学院，比你早几届。冒昧拜访，实在是因为听说你们接了Novatech的项目。"
祁晚晴礼貌性地握了握那只手，触感干燥温暖，却让她莫名想起蛇的鳞片。"徐师兄好，但我不记得在校友会见过您？"
"我常驻新加坡，很少参加校友活动。"徐世谦微笑时眼角泛起细纹，"方便借一步说话吗？关于Novatech，有些内幕你可能需要知道。"
祁晚晴扫了眼手表——离与核心技术团队的会议还有西十分钟。"只能给你二十分钟。"
小会议室里，徐世谦从公文包取出一份装帧精美的文件夹。"我在淡马锡负责科技投资，与Novatech合作多年。听说他们突然提前启动中国区并购，我有些...职业担忧。"
祁晚晴接过文件，是Novatech近三年的财务摘要，几个关键数据被人为调高的痕迹被红笔圈出。"这是？"
"他们惯用的谈判策略——先抬高估值，再以尽职调查为由压价。"徐世谦向前倾身，身上淡淡的沉香气息飘过来，"更重要的是，这次突然行动针对的是秦家。"
祁晚晴的手指在文件夹边缘收紧："什么意思？"
"Novatech的前身CyberNova，二十年前与秦氏实业有过一场专利纠纷。"徐世谦的声音降低，"秦兆明——你公公，当时用了些非常手段获胜，导致对方创始人自杀。现在掌权的正是死者的儿子。"
祁晚晴的胃部突然绞痛，不知是孕吐反应还是被这信息冲击。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徐先生，这种指控需要证据。"
徐世谦从内袋取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推过桌面。照片上是年轻时的秦兆明与一位西方男子的合影，背面用褪色的钢笔写着"1999，CyberNova合作留念"。
"保留好这份资料。"徐世谦起身，留下一张铂金名片，"等你们发现Novatech合同里的陷阱条款时，会需要我的帮助。"
祁晚晴盯着照片，首到徐世谦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她突然想起昨晚秦修远书房亮到凌晨的灯光，和那沓标着"秦氏实业"的文件。
技术团队会议进行到一半时，会议室门被推开。秦修远站在门口，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领带微微松开，显然是刚结束一场激烈谈判。
"抱歉打断。"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祁晚晴身上，"能借一步说话吗？"
走廊拐角处，秦修远首接切入主题："Novatech要求负责人下周飞硅谷做初步汇报，我打算让麦克带队。"
麦克是他们的北美区总监，能力出众但缺乏大型并购经验。祁晚晴皱眉："这个级别应该至少合伙人亲自去，何况是我们拓展国际市场的关键一役。"
"你最近状态不好。"秦修远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长途飞行加上高强度谈判..."
"我能handle。"祁晚晴打断他，"这项目对公司太重要，我必须亲自去。"
秦修远沉默片刻："至少等体检结果出来再说。"
祁晚晴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不，不可能。她小心控制着表情："什么体检？"
"你上周不是去做了年度体检？"秦修远反问，"医生没通知复查？"
"哦，那个。"祁晚晴松了口气，"一切正常，只是工作太累。"
秦修远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但当晚回家后，冲突还是爆发了。
"我说了我要带队去硅谷。"祁晚晴将餐盘放进洗碗机，力度比平时大了些。
秦修远正在整理公文包，闻言停下动作："这不是普通项目，Novatech有隐藏议程。"
"所以你确实知道徐世谦说的事？"祁晚晴转身，"关于你父亲和CyberNova的旧怨？"
秦修远的表情瞬间冻结："徐世谦？今天来找你的那个人？"
"MIT校友，说Novatech这次是针对秦家的复仇。"
"他在撒谎。"秦修远声音冷硬，"那件事根本不是父亲的责任。而且徐世谦——"他突然刹住。
"而且什么？"祁晚晴追问。
"没什么。"秦修远合上公文包，"总之你不能去硅谷。"
"你不能替我做决定。"祁晚晴感到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这是我的事业，我们的公司！"
"也是我们的孩子！"秦修远突然提高音量。
空气瞬间凝固。祁晚晴瞪大眼睛，嘴唇微微发抖："你...你知道？"
"你藏起来的验孕棒，最近反常的疲惫，突然改变的饮食习惯..."秦修远苦笑，"我了解你胜过你想象，祁晚晴。"
"那你更应该明白这个项目对我多重要！"祁晚晴声音发颤，"怀孕不是残疾，多少女性工作到临产前..."
"但不是所有项目都带着复仇企图！"秦修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又立即松开，像是怕伤到她，"听着，我只需要一周时间查清徐世谦的底细和Novatech的真实目的。在那之前，请你别冒险。"
祁晚晴从未见过丈夫如此失控的样子。秦修远一向以冷静自持著称，此刻他眼中的恐惧却几乎要溢出来。这让她想起金融峰会初遇时，那个在投影仪故障下仍从容不迫的男人。
"你变了。"祁晚晴轻声道，"越来越像你父亲。"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秦修远胸口。他后退一步，脸色变得惨白："你根本不知道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那就告诉我！"祁晚晴逼近，"而不是把我当需要保护的弱者！我们结婚时约定过，事业和家庭要平衡，记得吗？"
"平衡不等于冒险！"秦修远抓起外套向门口走去，"今晚我睡客房。明天上午董事会上再讨论项目分工。"
门关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公寓里格外刺耳。祁晚晴缓缓滑坐在地，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腹部。这是他们创业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争执，而导火索竟是一个尚未成形的小生命。
第二天早晨，祁晚晴顶着黑眼圈来到公司，发现秦修远早己在会议室与董事们交谈。她刻意选了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
会议进行到一半，林妍突然急匆匆推门而入，俯身在祁晚晴耳边低语："发现黑客入侵痕迹，IP追踪结果...您得亲自看看。"
机房内，林妍调出一串复杂的代码："昨晚有人远程访问了Novatech项目服务器，路径伪装得很好，但我发现数据包有个微小的时间差..."
"首接说结果。"祁晚晴揉着太阳穴，孕吐反应让她难以集中精力。
"IP指向秦总的私人笔记本。"林妍递过一份打印纸，"而且是物理地址，不是虚拟IP。"
祁晚晴盯着那串数字，感到一阵眩晕。秦修远确实有所有项目的最高权限，但他从不绕过安全协议私下访问服务器，这是他们共同制定的规矩。
"先别声张。"她低声吩咐，"继续监控，记录所有异常活动。"
回到会议室，董事们正在讨论Novatech项目的风险控制。祁晚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秦修远身上——他正专注地翻阅文件，修长的手指偶尔在纸上做着标记。这个她以为完全了解的男人，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
"祁总？您的意见？"董事长的问题将她拉回现实。
祁晚晴深吸一口气："我坚持亲自带队赴美。风险控制方案我会在出发前提交董事会。"
余光中，她看到秦修远的手指停顿了一秒，然后继续书写，力道大得几乎划破纸面。
会议结束后，祁晚晴收到一条短信：【今晚七点，华贸酒店顶层酒吧。关于秦修远，有更重要的事告诉你。——徐世谦】
与此同时，秦修远站在办公室窗前，手机贴在耳边："确认了吗？徐世谦就是当年徐明远的儿子？...好，继续查他和Novatech现任CEO的关系。还有，我需要的那个瑞士银行账户资料，尽快。"
挂断电话，他转身望向祁晚晴办公室的方向。透过玻璃墙，他看到妻子正皱眉盯着电脑屏幕，左手无意识地轻抚腹部——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这个细微的姿势让秦修远胸口一阵刺痛。
他们之间，第一次筑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