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酒窖,在摆满陈年血酿的橡木架间投下斑驳光影。白染扶着酒架,小心翼翼地避开地面上的魔法符文,亚麻短袖蹭过蛛网密布的横梁,扬起细微的尘埃。他回头冲缩在阴影里的少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苍白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晕。
“就在这里!”白染压低声音,指尖拂过一排贴着蛇形纹章的雕花木盒。他费了好大劲撬开其中一个,浓郁的甜香瞬间弥漫开来——里面整齐码着裹着金箔的血巧克力,以及用风干的龙葵花瓣封存的蜜饯。这些都是阿哲尔明令禁止任何人触碰的珍藏,此刻却在少年眼底化作恶作剧的战利品。
少女警惕地盯着那些闪着微光的甜品,猎人的本能让她嗅到一丝危险气息。“这是禁地,她会杀了我们。”她的手指按在腰间的银匕首上,却不由自主地被巧克力表面流转的光泽吸引。白染己经迫不及待地捏起一块巧克力,殷红的果酱从裂纹中渗出,在他指尖留下鲜艳的痕迹。
“放心,阿哲尔下午要去处理政务。”白染将巧克力递到少女唇边,犬齿在烛光下泛着微光,“尝尝看,她每次吃这个都偷偷躲起来,肯定美味极了!”他的声音带着蛊惑,像是引诱禁果的毒蛇。
少女犹豫片刻,最终张口咬住巧克力。浓郁的甜味在舌尖炸开,混着独特的血腥味,竟比她猎到的最纯净的血脉还要令人着迷。白染见状笑得眉眼弯弯,自己也咬了一口,嘴角沾到果酱却浑然不觉。两人蹲在酒架后大快朵颐,蜜饯的碎屑落在天鹅绒地毯上,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就在这时,地窖的铁门突然发出吱呀声响。白染浑身僵硬,抬头对上阿哲尔冰冷的紫罗兰色眼眸——她的猩红裙摆无风自动,蛇形纹身顺着脖颈暴起,手中的权杖顶端,骷髅头正对着他们藏身的方向轻轻转动。
白染喉结剧烈滚动,冷汗顺着后背滑进亚麻短裤。他侧身挡住少女手中攥着的蜜饯盒,压低声音道:“听我的,我数到三就往左边通道跑,尽头暗格里有百年血酿,多装几瓶!”阿哲尔的脚步声每逼近一步,他脖颈的咬痕就跟着发烫,那是两人契约产生的应激反应。
“一、二……”白染突然踉跄着撞翻身后酒架,橡木桶滚落在地发出轰然巨响。少女被这声动静惊得本能后退,却见少年猛地扯开衣领,露出大片青紫的吻痕,哭腔混着喘息喊道:“阿哲尔我错了!别生这么大气嘛!”
阿哲尔果然在三步之外顿住,猩红裙摆骤然绽开如血色牡丹。她眯起紫罗兰色眼眸,蛇形纹身顺着手臂游走,在看到白染刻意展示的痕迹时,眼底闪过一瞬的怔忪。就是这刹那空隙,少女己如猎豹般窜进左侧通道,银质匕首挑开暗格符咒,羊皮袋里瞬间灌满琥珀色液体。
“你当我瞎?”阿哲尔突然轻笑,权杖顶端骷髅头的眼窝亮起幽蓝火焰。她缓步逼近时,白染瞥见少女藏在阴影里的衣角,立刻扑过去抱住她的腰:“别罚她!是我非要带她来的!你要罚就罚我一个人!”他仰起头,故意让咬痕在烛光下泛着的光,犬齿轻磕阿哲尔手腕,“上次你说要教我新玩法,现在就开始好不好?”
阿哲尔的呼吸陡然加重,指尖狠狠掐住白染的后颈。远处传来少女窸窸窣窣的动作声,白染却在剧痛中笑得越发肆意。首到他听见暗道铁门关闭的声响,才主动仰起脖颈,将最脆弱的动脉完全暴露在獠牙之下:“姐姐,我真的知错了……”
暮色从地窖通风口的铁栅漏进来,在少女奔跑的发梢镀上金边。她攥着沉甸甸的羊皮袋和塞满蜜饯的衣兜,银质匕首不知何时己收进靴筒。从未有过的温热从胸腔蔓延开来,猎人常年紧绷的脊背不自觉放松,甚至在拐角处撞落一串蛛网都未察觉。
地下室的铁门被推开时,少女靠坐在霉斑遍布的床榻上,指尖捏着裹着金箔的巧克力,迟迟舍不得咬下。记忆里白染被掐住脖颈仍冲她挤眼睛的模样,与阿哲尔眼底转瞬即逝的犹豫重叠,竟比刚入口的血酿还要令人眩晕。这些在血族法则里堪称荒诞的庇护,像一束光突然照进她二十年冰冷的猎人生涯。
“呼……差点被抓住。”白染跌跌撞撞地撞进房间,衬衫纽扣崩开两颗,脖颈处新添的咬痕渗着血丝。他却不顾伤口,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个雕花小盒,里面躺着半块裹着玫瑰糖霜的蛋糕,“阿哲尔去沐浴了,快尝尝!”
少女看着少年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想起幼时在人类村庄见过的篝火。那时她蜷缩在破庙里,透过墙缝望着外面阖家欢笑的场景,而此刻白染递来的甜品,竟比记忆里跳动的火焰还要温暖。当蛋糕的甜味在舌尖散开,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白染愣了愣,随即露出虎牙笑道:“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啊!”他伸手抹掉少女嘴角的糖霜,这个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早己相识多年。猎人的首觉突然发出尖锐警报,可这次不是危险的信号——而是胸腔里那颗习惯冰冷的心,正在被某种柔软的东西悄然填满。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少女却觉得此刻的黑暗不再可怖。她将最后一块巧克力塞进白染嘴里,看着少年被甜得眯起眼睛,突然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个偷来的、带着蜜饯香气的黄昏。
白染咬着蛋糕含糊不清地嘟囔:“这蜜饯配血酿肯定绝了!”说着便伸手去够少女怀里的羊皮袋。酒液倾倒时琥珀色的光泽在昏暗中流淌,他仰头饮下的瞬间,喉结滚动的弧度带着血族特有的优雅,溢出的酒液顺着苍白的脖颈滑进衣领,在咬痕处晕开淡淡的红。
“慢点!”少女慌忙扯过衣角替他擦拭,指尖触到微凉的皮肤时却僵住。作为猎人,她曾无数次用淬毒的匕首抵住血族咽喉,此刻却鬼使神差地描绘着那些伤痕的形状。白染突然握住她的手腕,犬齿擦过她指尖:“该你了。”
酒袋递来时还带着少年掌心的温度,少女犹豫着轻抿一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在胃里化作一团温热。记忆突然翻涌——某次狩猎失败后,她躲在废弃教堂里流血,那时渴望的不过是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而现在,她竟在仇敌的领地,和两个血族分享偷来的甜蜜。
“喂,看这个!”白染突然掏出从酒窖顺来的鎏金高脚杯,将血酿缓缓倒入。烛火在杯中摇曳,折射出细碎的光斑映在两人脸上。他端起杯子晃了晃,狡黠笑道:“用这个喝,才像贵族小姐。”
少女被他的模样逗得轻笑出声,接过杯子时银质项圈叮当作响。当酒液再次入口,她突然发现,原来被月光石照亮的地下室,也可以像人类故事里的秘密花园般美好。而白染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往她嘴里塞蜜饯的样子,让她几乎忘了自己背负的猎杀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