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惠妃倚在白玉药枕上,炉中青烟盘旋而上。
“娘娘,该进药了。”陈嬷嬷小心翼翼地捧着掐丝珐琅碗,缓步走近。
武惠妃接过药盏,腕间翡翠镯与瓷碗相碰的脆响惊醒了笼中白鹦鹉。
那畜牲突然扑棱着翅膀尖叫,“三郎!三郎!”正是二十年前玄宗教它学舌时的腔调。
她脸色骤变,厉声喝道,“把这畜生给我撵出去!”
陈嬷嬷诺诺应声,赶忙放下手中的碗,颤颤巍巍地走向鸟笼,不敢有丝毫违逆。那白鹦鹉感受到了危险,叫得愈发凄惨,在笼中上蹿下跳。
白鹦鹉被带走,宫殿里又恢复了寂静。
她端起药盏,一饮而尽。权力的争斗、后宫的倾轧、对玄宗的怨恨,早己让她身心俱疲。
“萱儿离宫数日,为何还不归来?”
心腹宦官垂首回复,“回娘娘,昨日所探,公主还在曲江池游玩。”
“都什么时候了!”武惠妃怒不可遏,“安禄山都快打进长安城了,她还有心思游玩!简首是不知轻重!”
萱儿数日前传回的飞鸽言明密道无虞,武曌遗留的《代唐录》赵承恩应己销毁,接下来是想法让萱儿拿到赵承恩的麒麟锁。
不.........应该叫他阿史那临渊,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在这深宫沉沦多年,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
她向来擅长借力打力,用敌人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
如今这局面,虽与她最初的设想有偏差,却也未尝不是一个新的契机。
让萱儿拿到阿史那临渊手中的麒麟锁。得到它,便能掌握一股足以改变局势的力量。
传说武周秘藏中藏着私军名册和火药配方,更有能扭转乾坤的兵法秘籍,一旦掌控,便如同手握尚方宝剑,在这乱世中可大有作为。
还有那半枚突厥铜符,与萱儿的合二为一,可寻觅当年太平公主埋在南诏的私兵。那批私兵,皆是太平公主精心挑选、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隐匿于南诏深山,只待时机成熟,便可横空出世。瑁儿要在这乱世中一统天下是并非没有胜算。
当年鸩杀皇子李瑛等人,她精心策划,步步为营,只为替李瑁铺平太子之路。假传圣旨,诓骗李瑛等皇子入宫,又以谋逆之罪将他们一网打尽,太子之位本己是瑁儿的囊中之物。
谁曾想,半路杀出的李亨,竟被立为太子。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心头,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
更让她屈辱和恨意的,是李三郎夺了李瑁之妻。
那杨玉环,本是她为李瑁精心挑选的王妃,才貌双全,温柔贤淑。可玄宗,她曾经敬畏、爱慕的男人,不顾人伦纲常,将杨玉环纳入宫中,封为贵妃。儿媳变贵妃,夫君变心,这世间还有比这更荒唐、更让她痛心疾首的事吗?!
镜中忽然映出李瑁大婚时的场景——他掀起杨玉环盖头时,新妇腰间的鎏金香球分明刻着太子妃制式。
“好个止辇迎妇的佳话!“
她将玉梳摔向《推背图》残卷,翡翠碎片扎进“旭初升,月沉西”的谶语里。当年太史局说李瑁生辰应了“旭日东升”的吉兆,
如今看来,这轮旭日竟是为李亨做了嫁衣。
她故意在假扮赵承恩的阿史那临渊面前泄露骊山私军的秘密,就是要那贺兰遗孤带着滔天恨意,将李亨与玄宗一起拖进武周余烬燃起的地狱之火。
幼时武曌的教诲,还在耳边回响,“权谋之道,永远不要将赌注放在一个方向。想万事周全,须多方下注。”
在这深宫之中,君王的宠幸不可靠,权力和暗棋才是必胜之道。
她将目光投向了安禄山,那个狼子野心的胡人。她暗中观察着安禄山的一举一动,深知他心中对权力的渴望。她开始不动声色地助安禄山一路升官,在朝堂之上为他周旋。
她知这胡人必反。她等待的就是他的“反”,搅混这李家天下,让李三郎无招架之力。举国皆战火,而她则在这片混乱之中,为李瑁谋得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武灵微,是武氏家族中聪慧果敢的女子,嫁与安庆绪,成了她放在安禄山身边一枚绝佳的棋子。
这些年,微儿做得很好,可是萱儿,虽她万事仍听命于母亲,武惠妃却敏锐地察觉到,母女之间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墙在悄然竖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