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沈清璃皱着眉头，与天子对视。
“圣上是觉得，臣妾会怀疑一个救了自己的人？”
整整一盏茶的功夫，赫连承没有说话，最后将目光落在自己戴着玉扳指的手上。
手下按着的沈清璃微微颤抖的肩膀，己经出卖了她的内心。
“会不会，你自己知道，要不然在紫宸宫外候着的小福子怎么会突然抓了一个小宫女？”
沈清璃不语，只是盯着赫连承。
“沈清璃，你打的一手好算盘。”赫连承点头，将手从沈清璃的肩膀下拿下来。
他知道了，他全都知道了。
“先是进言让朕不要污蔑了任何人，然后咬死了吴宝林，再让吴宝林怀疑太后，最后让太后的人说出柔充媛，你再行动。”
“绕了这么一大圈，无非就是想要告诉朕，和你交好的人，才是幕后主使。”
“圣上圣明。”沈清璃抬头看着他，被戳穿了小心思，她毫不畏惧，赫连承迟早要知道真相，此刻也刚刚好。
赫连承藏在袖口里的手将骨节攥得咯咯作响，眼尾也染上了不悦之色，“你为何不一早就告诉朕，是柔充媛要害你？”
他动怒不是因为沈清璃算计，而是因为沈清璃对他有所隐瞒。
“那圣上会相信吗？”
赫连承颔首，“只要你说，朕就一定会相信。”
“那圣上会即刻处死她吗？即使一点儿证据都没有，仅凭臣妾的一句怀疑？”
沈清璃的话，确实是在强人所难。
毕竟他在极处，要做明君，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怎么可以无缘无故地处死一个嫔妃？
赫连承认真说道，“那朕可以帮你找到证据，朕的人那么多，难道还查不到一点儿蛛丝马迹吗？”
“你为什么非要自己承受这些？把自己放在危险中心，来回地和这些人周旋，甚至还把最大的凶手放在自己宫里？”
赫连承的话一字一句砸到沈清璃的心里。
自己承受、危险、周旋……
从柔充媛中毒开始，她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因为她怕她一觉醒来，事情会变得不可控，她不仅瘦了一圈，连眼底也尽是乌青。
这些日子实属不易，至于为什么还要这样选择……
“圣上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她看他的眼神里，有着藏不住的冷意，如同她被强行带回来的那一夜，嘴上说的恨意。
一句质问砸到了帝王的心里，让他的心颤了几下。
眼神交汇的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她内心的想法。
只是，他很不想承认。
殿内还燃烧着地龙，可降到冰点的气氛没有因此有所上升。
“你……”赫连承这话，问得小心翼翼，“还怀疑朕吧？”
这一次，沈清璃没有再回避他的眼神。
怀疑他吗？种种证据指的都不是他。
可是完全相信吗？沈清璃是死过一次的人，不敢再把自己的心轻易地交出去。
殿内气压很低，压得沈清璃喘不过气。
她明明知道，她要报仇必须依靠这个男人，天子难以琢磨的心思是她最难的算计。
可她真的做不到完全敞开。
“臣妾……不知道。”她眨眼的那一瞬间，两行清泪喷涌而出。
赫连承抬手，下意识地想要为她擦干眼泪。
沈清璃却别过脸去躲开了他的关心。
他再一伸手，她就己经站起身。
她想给自己时间，慢慢地想清对这位天子的感情。
迈过紫宸宫的门槛，沈清璃倔强地抹去眼泪，拒绝轿撵，由春桃扶着走回未央宫。
“娘娘怎么还哭了呢？”毕竟宫人们都离得远，无人知道刚刚沈清璃和赫连承之间的争执，只觉得沈清璃此刻的一滴眼泪是因为柔充媛。
沈清璃拍了拍春桃的手背，“无事。”
又向前走了数十步，看到前面围了不少的宫人，沈清璃不明所以。
小福子上前一步，扯着嗓子喊着，“懿婕妤娘娘到！”
周围的宫人纷纷跪下，连秦思远都拱手行礼，沈清璃向前看去，对上了赫连昭的笑脸。
“清璃，你这么快就用完晚膳了？”
沈清璃走上前，拉住了赫连昭的手，“还以为殿下和驸马爷出宫了呢。”
“原是要出宫的，可看着这灯笼不错，本宫的孩儿便吵着要。”赫连昭看向自己的小腹。
沈清璃怎么会看不出这哪里是孩儿吵着要，明明是孩儿他娘想着要，吩咐小福子，“你去内务府搬个梯子，把灯笼给殿下摘下来。”
“不用了，让秦思远来就行。”
赫连昭刚刚说完，内务府总管崔喜亲自带着人扛着梯子过来。
赫连昭拉着沈清璃的手躲到一边，这才发现了她低落的情绪。
“怎么，圣上惹你生气了？”
沈清璃一时间也分不清究竟是谁招惹了谁，但如果按照赫连昭所说的，她应该会帮自己一把吧？
见她沉默不说话，又见赫连承到现在还没有过来，赫连昭二话不说，拉着沈清璃的手上了马车。
*
紫宸宫殿内的烛火己暗，赫连承临窗而站，脑海里想的是沈清璃今日说的每一句话。
因为不相信，所以不坦白，所以选择自己承受。
帝王用手指按住太阳穴，他好话说尽了，可是沈清璃还是与他保持着距离。
他不知道前世的真相，就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他不证明自己的清白，沈清璃就不想完全靠近他，不能完全相信他，不将一切说出口。
这一切，如同进了一个死胡同一般。
他的十指在腰间的玉带上敲打着，快速想着破解之法。
他只能先取得沈清璃全部的信任。
“夜一。”
赫连承淡淡地吩咐了一声，夜一立刻出现，跪在他身后，“请主子吩咐。”
“让所有的女暗卫随朕到未央宫。”
刚从掖庭赶回来的苏德顺闻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就离开了一会儿，一会儿而己！怎么御前就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去未央宫。”赫连承己经走出来。
苏德顺匍匐在地上，“圣上，懿婕妤娘娘……跑……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