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1月28日,潼关县飘着鹅毛大雪。葛二蛋裹着露棉花的破袄子,看嫖一星用桃木剑在雪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八卦图。老道哈着白气跺脚:"龟儿子,让你买的二锅头呢?"
"供销社王婶说年关特供,要拿五斤肉票换..."少年话音未落,远处山道上突然滚来个雪球,细看竟是个人。那人戴着狗皮帽,边跑边嚎:"诈尸啦!刘家祖坟冒绿火啦!"
嫖一星剑尖挑起张黄符,符纸无风自燃的瞬间,雪地里突然凸起七个人形雪包。葛二蛋抄起竹筐要扣,雪包却接二连三炸开,蹦出群穿寿衣的村民,领头的豁牙老头举着烟袋锅乱挥:"道长救命!我家太爷爷坟头长出红蘑菇了!"
这豁牙正是野山村村长刘不长。老道眯眼瞅他腰间晃悠的铜钥匙串,突然甩出红线缠住钥匙:"村长,这串钥匙开过公社粮仓吧?"钥匙孔里簌簌掉出黑米似的颗粒,细看竟是发霉的糯米。
"哎呀!前些天给五保户发救济粮..."刘村长突然捂住嘴。嫖一星捏着糯米在鼻尖一嗅,脸色骤变:"今夜子时,全村门窗贴黄纸!二蛋,取为师的法器箱来!"
暮色降临时,师徒跟着村民深一脚浅一脚往野山村赶。路过乱葬岗时,葛二蛋突然被绊了个跟头,雪地里露出半截石碑,上刻"同治九年立"。少年刚要细看,石碑后突然伸出只青紫的手,中指戴着个翡翠扳指,闪着阴森的绿光。
"师傅!有僵尸..."葛二蛋抄起石碑旁的腿骨要砸,却被老道拦住:"莫慌,这是守墓的赑屃精。"嫖一星用酒葫芦往石碑上一浇,碑文竟变成幅春宫图,角落里还题着"刘不长藏"的落款。
刘村长老脸通红地踹石碑:"哪个缺德冒烟的..."话没说完,整座乱葬岗突然震动,雪堆里伸出几十双枯手。老道甩出把铜钱,落地化作金甲力士,扛着师徒二人就跑。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嚎叫,仔细听竟是河南梆子腔:"刘家的米,陈家的醋,偷粮的村长烂屁股..."
戌时三刻,野山村祠堂挤满了瑟瑟发抖的村民。供桌上摆着个雕花棺材,棺盖缝隙里不断渗出绿色黏液。会计毕云涛捧着账本念叨:"昨儿丢了三只鸡,今早少了半缸酸菜..."话音未落,棺材里传出指甲抓挠声。
"起棺!"嫖一星咬破指尖在棺盖画符,八个壮汉刚抬棺就摔作一团。棺材板砰地弹起,蹦出个穿清朝官服的僵尸,脑门贴着张泛黄的符纸,上书"先进生产标兵"这是谁这么有创意,用僵尸当工人。
葛二蛋抄起墨斗要弹线,却见僵尸僵首地跳起秧歌步,腰间玉佩叮当作响。村民李二牛突然惊呼:"这不是公社丢的文艺汇演道具服吗!"
混乱中,僵尸一个猛子扎进酸菜缸。嫖一星甩出红线要捆,僵尸却顶着酸菜叶窜上房梁。老道跺脚骂街:"哪个憨货往寿衣里缝了磁铁!"原来房梁上钉着排铁犁头。
祠堂大门突然被撞开,猎户梅良鑫端着土铳冲进来:"让开!俺崩了这活尸!"枪管里喷出的却是花椒大料——年前公社收走了全部火药,猎户只能拿炖肉料充数。
僵尸被花椒呛得首打喷嚏,符纸飘落瞬间,眼冒红光扑向供桌。葛二蛋眼疾手快撒出糯米,僵尸却抓起供猪头大嚼。刘村长捶胸顿足:"造孽啊!这是交公社的过年肉!"这僵尸咋跟人一样,众人醒悟。
子夜时分,祠堂突然阴风大作。棺材底下钻出个穿红肚兜的娃娃,抱着僵尸大腿喊爹爹。嫖一星桃木剑差点脱手:"尸生子!快取黑驴蹄..."话没说完,货郎奇珍宝从筐里掏出个酱驴腿:"五香的行不?"
葛二蛋正要用墨斗缠尸婴,那娃娃突然张口喷出团绿雾。雾气散尽时,供桌上的长明灯竟变成了霓虹色,墙上映出"村庄宣传"的标语闪着幽幽鬼火。僵尸父子跳上供桌,一个敲着功德箱唱样板戏,一个扯着幔帐跳忠字舞。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嫖一星甩出道袍罩住尸婴,袖中飞出七枚铜钱钉住僵尸七窍。老道咬破舌尖喷出血雾,铜钱顿时红光大作。僵尸突然开口说了句人话:"恁个鳖孙,偷俺陪葬的翡翠扳指..."
祠堂梁上突然掉下个布包,正是刘村长祖传的翡翠扳指。尸群霎时暴动,三十多具棺材同时炸开。葛二蛋被挤到墙角,眼看支书的假牙卡在僵尸牙缝里,妇女主任的搪瓷缸扣在尸婴头上。混乱中有人高喊:"快请苗神婆!"
鸡叫头遍时,祠堂门缝里挤进个裹小脚的老太太。苗小花拄着枣木拐杖,从发髻里摸出个鼻烟壶:"嫖老道,二十年了还这么不中用。"说着往僵尸鼻下一晃,那凶物竟扑通跪下喊娘。
嫖一星老脸涨红:"当年你偷学我茅山..."话没说完,苗神婆的拐杖己敲在他天灵盖上:"放屁!是老娘用赶尸术把你从苗疆背回来的!"
葛二蛋看着两位老人吵得唾沫横飞,突然发现尸婴正偷偷往门外爬。少年抄起供桌上的糖瓜粘住小僵尸,那娃娃哇地哭出声像是在说:"俺要告公社!你们欺负未成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