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水清幽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
就为了逞一句口舌之利，不惜如此，这人怕是己经被巨大的压力逼疯掉了。
不过，在她眼里，或者说在任何人眼里，宁昼此刻确实有些点癫狂。
浑身满是丑陋的瘢痕，还有污黑的血痂，没有一块好肉，简首不形，情绪亦是激烈，说话更不像正常人。
至少正常人不会被折断手指之后，平静说他还有九根。
宁昼见她没有反应，又说了一句：“指头被掰断时很疼，我记住了。”
水清幽听完，突然很想笑。
她当然听懂对方的意思，不外乎是记下这个仇了。
但是，一个快要死的家伙，一个区区一段武者，说他记下这个仇。
记住了又能怎么样？
能向她报复回来吗？
有能力的话，早就报复回来了，而不是单凭一张嘴。
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对方现在的表现——色厉内茬
不过，水清幽想到刚刚自己笑完宁昼的反应，倒是没有再笑了。
不是畏怯，只是觉得不值得。
若是有一座天秤，将她的愤怒摆在左边，再将宁昼手指折断的痛苦，摆在右边。
水清幽认为，天秤会瞬间朝左边倾斜，宁昼的痛苦，不配与她的愤怒相比。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懦夫一怒，无能狂怒。
正巧，宁昼亦是觉得如此，所以用一根指头折断的代价，去换取对方的愤怒。
他换到了，就在刚刚，本该向左边倾斜的天平，忽然均衡了，变得相等的，这不是赢了吗？
或许有许多人觉得这是在自欺欺人，是一种精神胜利法。
那换个说法。
假设你自己如果只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半生贫困，没有妻女父母。
某一天，你遇到了一个恶人，对方有体面的工作，可观的收入，然后利用权力高高在上对你进行审判、欺压。
你除了一种办法，没有任何报复的能力，于是你提起了刀……
就结果来看，你会觉得亏吗？那个恶人会觉得赚吗？
至少宁昼认为不亏，因为自己和那老人是一样的处境。
车内，陷入沉默。
水清幽不再做出任何刺激宁昼的举动。
对于一个将死之人，任何愤怒都是不必要的。
若不是为主人做事是她的职责，她都不会与这种人接触。
若不是只有主人能判定对方的生死，她早就拍死对方了，哪容得他这么挑衅。
就这样，悬浮车继续行驶着。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车内忽然响起一阵智能语音：“侦测到前方是帝都重地领空，乘客没有进入权限，己停止前进，请发布其他行驶命令。”
悬浮车停住了。
宁昼的目光，不由透过玻璃，看向窗外，一座辽阔壮观的庄园，霎时映入眼帘。
从高空望过去，依稀能看到庄园内种种豪华设施。
梯田、果园、花园、湖泊、青山、机场、猎场、斗兽场、成群的别墅、金碧辉煌的宫殿……浩大而辽阔。
宁昼心中不平静，这样一座奢华的庄园，别说见过了，甚至连想象，都很难想象出来。
一座庄园的占地面积，堪比一座大点的古镇了。
这可是在帝都啊！
同时，智能语音的内容，让他想起曾经在游戏群里吹水时，听过一个都市传说。
据说，帝都这座城市中，有一片叫做鬼域的地方。
任何车辆都无法靠近鬼域，一旦靠近，鬼就会操控你的车驶离。
如果有人想徒步强闯鬼蜮，那人就会凭空消失。
当初，宁昼还以为这都市传说是凭空编造出来的，如今看来，是他见识短浅了。
都市传说中的鬼域，其实就是顶层武道世族的领地。
所有制造交通工具的公司，都会在载入车辆的智能系统中，刻录入下不得靠近世族领地的指令。
一旦靠近，就会被智能系统警告，甚至强行接管驾驶权，离开这片地带。
至于那些消失的人，只怕是擅闯世族领地，都被弄死了。
世族拥有这片地带的自治权，几乎可以说是一个独立王国。
水清幽是临时去找宁昼，随便开了一辆车，这辆车没有进入权限。
不过她侍奉着轩宫世族的主人，这点事情自然无碍，当即取出一块芯片，插入智能系统接口。
于是上面弹出的警告就消失了，悬浮车继续行驶。
窗外的风景开始变化，悬浮车渐渐跨越了梯田、湖泊、青山、机场……又足足开了一个小时，前方竟浮现九重宫阙。
一座座楼宇偏殿连亘绵延，殿宇嵯峨，巍峨阔丽，金黄的琉璃，朱红的墙柱，飞檐的翘角……
宫阙中央，九层汉白玉须弥座台基，耸立如山，九百九十九级白玉石阶，首达金銮大殿。
“嗯……”
望着眼前这片殿宇，宁昼心中再次涌起一阵波澜。
因为，这竟然是一座古代皇城，是古代帝王居住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他只在电影和电视剧上见过，在现代都被称为文化遗产，供游客们参观游玩。
可是，眼前这座宫殿，却被人当做私产，当做普通房子居住，很难想象，这庄园的主人，究竟有多么强大的能量。
“轩宫世族……”
宁昼心中默默念道，这是轩宫的皇城。
这一族，是曾经与如今的帝族。
水清幽驾驶悬浮车，落到九层汉白玉须臾座台基上，下了车。
“到了，随我走吧！”
水清幽示意宁昼跟上，两人朝着前方的金銮殿前进。
路上，宁昼发现这虽然是宫殿，但其实还有现代的科技产品，只是全部都做成古代的样式。
一路前进，终于踏入了大殿之中。
一进入，宁昼就愣住了。
大殿之中，地面上跪了人影，俯首在地面。
“不对。”
宁昼心中低呼，他认真观察，惊悚的发现，地面上跪着的不是人，而是一具又一具尸体。
这些尸体，似乎也不是人，奇形怪状，而且状态奇特。
有的尸体只是一张皮囊，有的只是一副骨头架子，有的被抽掉骨头，只剩下软绵绵的肉、有水晶般的脑子被挖出来。
有机械钢铁般的造物、有的是纯粹的冰晶之躯、兽人、岩石造物、水质造物……等等等等。
这些跪拜的尸体与器官，都是异族的，不是人。
都被做成了标本，强行定型为朝拜之姿。
标本的数量，不下上百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