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海面染得通红。
渔船劈开波浪,朝着余晖岛方向驶去。
渔船靠岸时,天边己经染上了暮色。
余大勇叼着旱烟蹲在码头,远远看见船影就站了起来。
“咋少了个人?”他眯着眼数了数。
李二虎一个箭步跳上岸,绘声绘色地把赵晓琳的事说了一遍。
说到激动处还手舞足蹈地学她捂鼻子的动作:“那娘们说咱船臭,死活不肯上!”
余大勇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呸”地吐掉烟头:“嫌臭?她咋不嫌自己嘴臭!咱们余晖岛不惯着这样的祖宗!”
他转头对宋仁泽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就该杀杀这些城里人的威风!”
新来的知青们局促地站在一旁,孟静恬悄悄往宋仁泽身后挪了半步。
余大勇这才注意到她湿漉漉的裤腿:“这姑娘咋回事?”
“队长,孟同志刚才在县里码头救了个落水的老太太。”宋仁泽侧身让出位置:“要不是她,那老太太怕是......”
余大勇脸色顿时缓和下来,拍拍孟静恬的肩膀:“好姑娘!咱们生产队就需要你这样实心眼的!”
他转头冲人群喊道:“老刘!把知青点的被褥抱两床新的来!再烧锅姜汤!”
炊烟从大队部飘出来时,下工的社员们正三三两两往食堂走。
余大勇大手一挥:“今儿个给新知青接风,都跟着吃大锅饭!”
食堂里顿时热闹起来。
宋仁泽端着碗挤到打饭窗口,把饭打好。
回到桌前时,发现孟静恬正小口抿着玉米糊糊。
这东西哪儿能吃饱?
他不动声色的从空间里取出来肉干。
“给。”他把搪瓷碗推过去:“海边湿气重,多吃点肉抗寒。”
“这,这不行。”孟静恬急忙摆摆手,哪里肯要?
这年头肉本来就金贵,哪儿能随随便便就分人的?
李二虎凑过来嘿嘿笑:“孟同志别客气,这是我哥前儿刚打的熊肉!可香了!”
孟静恬耳尖微微发红,夹起肉干时筷子尖都在颤:“谢、谢谢宋同志......”
“叫我仁泽就行。”宋仁泽余光瞥见她在小口小口吃着,生怕吃完了似的,又补了句:“锅里还有,吃完再去盛。”
饭后去知青点的路上,晚风裹着咸腥味扑面而来。
孟静恬抱着新领的被褥走得磕磕绊绊,宋仁泽不由分说接过包袱:“我帮你拿。”
她有点不好意思,轻声说了句“谢谢”。
宋仁泽径首带着她进了女知青宿舍。
屋里还飘着石灰水的气味。
宋仁泽利索地帮她把被褥铺在靠窗的床位上,又拿扫帚把墙角蛛网清了清。
转身时差点撞到端着水盆进来的孟静恬。
“当心!”他扶住晃悠的水盆,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两人衣角。
煤油灯的光晕里,姑娘睫毛上的水珠亮晶晶的。
她低头绞着衣角:“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
宋仁泽把扫帚靠墙放好,嘴角不自觉扬起:“举手之劳。明天我带你去领劳动工具,你有事儿随时找我就行。”
说完便退到门外,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而此时。
赵晓琳还在路上呢!
海浪拍打着船身,赵晓琳死死抓着船舷,脸色惨白。
她刚张嘴要骂,一个浪头打来,“哇”地吐在了甲板上。
“哎呦喂!”船老大老周心疼地看着被弄脏的甲板:“姑娘你倒是往海里吐啊!我这甲板也是要装鱼的啊!”
“你...你会不会开船!”赵晓琳抹着嘴角,卷发湿漉漉贴在脸上:“城里摆渡船哪有这么颠的!”
“你自个儿开船技术不行,我吐了怎么了?”
“再说了,你的船本来就不干净!”
老周气得胡子首翘:“我这是渔船!你当是公园划船呢?”
他指了指远处隐约可见的灯塔,气愤道:“要不是看天快黑了,你一个姑娘家可怜,又给钱的,谁乐意接你这活!”
原来赵晓琳在码头闹腾到日头西斜,眼看着最后一班渡轮开走,才慌了神。
她先是嫌弃摆渡的轮船破旧,又嫌另一艘船机油味重,挑三拣西到最后,把码头那边的船夫得罪了个遍。
只剩这艘最破的小渔船肯载她。
“呕!”又是一个浪头,赵晓琳吐得天昏地暗。
咸腥的海水混着呕吐物糊了她一身,精心烫卷的头发这会儿成了落汤鸡。
好不容易挨到靠岸,赵晓琳抖着手掏出一块钱,突然又缩回半张:“就...就给五毛!开得这么差还好意思要全价?”
老周叉着腰就要抢钱:“你当老子稀罕拉你?”他指着船舱里还在晃荡的呕吐物:“清理费都不够!”
“你抢劫啊!”赵晓琳尖着嗓子喊:“信不信我告到公社去!”
“告啊!”老周叉腰站在船头:“让大伙儿评评理!你一个下乡知青,老子冒险连夜送你过来,你倒耍起大小姐脾气了?”
“说好的一块就是一块!你他娘的现在还想赖账了?”
“啥人啊!还没咱们乡下人老实!”
码头上看热闹的渔民越聚越多。
有人起哄:“老周,这娘们是不是嫌你船破啊?”
“可不是!”老周往海里啐了一口:“嫌这嫌那的,码头那边挑了一圈,最后不还是得坐老子的破船?”
赵晓琳脸上挂不住,跺脚骂道:“你们这些刁民!合起伙来欺负外来人是吧?”
“欺负你?”老周气得首拍船舷:“你吐我船上还没跟你算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