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纪听到江胖子的话,不由轻笑了起来。
“不错,梅兰竹菊西君子,皆有人喜爱,”
“然,他们西君子同时出现,便会让人有怪异的感觉!”
江胖子一脸懵逼的看着老纪。
“那先生,为何还将他们画在一幅画作上?”
老纪摇了摇头。
“以画喻人,西君子不能同时出现,读书科举亦如是,”
“西书五经虽只数十万言,然,多少大儒穷极一生,皆不敢称,能全解其意,何况寻常学子乎?”
听到这里,简易忽然明白了过来。
老纪这是给自己上课呢!
想到这里,简易连忙给江胖子使了个眼色。
江胖子初时还不理解,看到简易朝着自己挤眼,很快便也明白了过来。
“先生是想说,吾等读书,不可贪多?”
老纪哈哈一笑,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你这小家伙,心宽体胖,倒是有些悟性!”
说着,老纪负着手,看着两人。
“有人将西书五经皆背的滚瓜乱熟,然,科举上却是泯然众人,”
“有人专精一书,却能引经据典,反倒颇有奇效,”
“学问不可偏废,亦不可无主,执一以求至,虽小道必有可观,你二人可明白?”
简易闻言,微笑点头。
“半部论语治天下,西书五经包罗万象,只要精通一门,便能在科举上大放异彩!”
老纪眼睛一亮。
“半部论语治天下?”
“哈哈,此言甚妙,?君子结于一,读书亦是此理!”
简易见状,会心一笑。
半部论语治天下,这句话出自罗大经《鹤林玉露》,说的是北宋宰相赵普,靠着半部论语辅佐宋太祖治理天下。
虽有夸张的嫌疑,但是也足以说明,一个读书人想要在官场上混好,其实吃透一本经书,便足矣。
简易在老纪说出“执一以求至”的时候,便猜到了他的想法。
其实,到了明代,读书人大多都会选择一部“本经”,与老纪的想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江胖子则是听的身子微微发颤抖。
似乎老纪的话,给他冲击很大。
因为现在的读书人,大多都是西书五经一起学,管你三七二十一,先学了再说。
却不知道,只要你吃透一本经书,即便其他书上的题目,也能找到共通点,反倒因为你理解的深刻,写出的文章,会令人印象深刻,从而取的好成绩。
在老纪和简易一问一答的对话间,仿佛给江胖子打开了一扇门,一扇他从未踏足过的门。
一时间,江胖子看向老纪的眼神都变了,从原本的尊敬,变成了崇敬,小眼睛不断闪着光芒。
老纪见状,咳嗽一声。
“今日这幅画,便当是老夫给你们出的题,”
“你二人,以画为题,赋诗一首!”
此言一出,江胖子脸色便垮了下来。
简易眨了眨眼睛。
转念一想,就回过神来,这幅画,将梅兰竹菊都集中在了一起,如此怪异,与其说是画,不如说是一个选择题。
梅兰菊竹,特点不尽相同,喜爱它的人,性格也会不一样,不一样的人,读书特性,也就不一样。
老纪这是以诗定经书呢!
新奇的教书方式,顿时让简易也来了兴趣,淡淡的瞥了江胖子一眼。
“江兄,这画上,梅兰菊竹西君子,你选一个赋诗便可!”
江胖子听到这话,一脸愕然。
老纪闻言,却是捋了捋短须,一脸欣慰,看来简易的悟性还是要比江胖子高。
不过,今日这场教学,本就是冲着简易来的。
江胖子只是个意外。
随即,老纪也不管江胖子,而是笑意盈盈的看着简易。
简易略一思索便有了主意,跨步上前,提笔沾墨,取过一张空白的宣纸,笔走龙蛇,很快便挥毫写下一首诗。
老纪见状,不由一愣。
他也没想到简易竟然这么快,连忙上前朝着宣纸看去,整个人不由愣在了原地。
江胖子也跟了过来,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念出声。
“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
念完之后,江胖子不由撇了撇嘴。
“很普通嘛!”
简易闻言,抿了抿嘴唇。
“这首诗确实很普通!”
说完之后,简易内心加了一句,但是原作者可不普通。
老纪见状,不由瞪了江胖子一眼。
“你个小胖子懂个屁,此诗,全诗并未提及竹,却将竹的坚韧,跃然诗句间.....!”
江胖子被老纪一顿臭骂,不由摸了摸脸,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有这么厉害?”
这首诗,老朱是在打了败仗后,为了激励自己写下的一首诗,以雪压竹枝暗喻逆境中的坚守,终有一日与天齐。
老纪见状,摇了摇头,将宣纸上的诗词,又看了两遍,这才转向简易,沉声问道。
“小子,你老实告诉老夫,为何写这样的诗?”
简易见此,微微一笑。
“因为学生想考取功名!”
老纪闻言,不由抽了抽嘴角。
简易的这个目标,在两人刚认识的时候,就坦诚相告。
只不过,还将之写到诗词里,也是没谁了!
老纪沉吟片刻,便晃了晃脑袋。
“这首诗虽好,就是太过霸道,老夫以为,将与天齐,改为共天齐,你以为如何?”
简易闻言,皱了皱眉。
“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一朝红日出,依旧共天齐?”
老朱这后两句“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与老毛的“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有相同的妙处,霸气中透着自然。
能将简单的诗词,写出这种气势,也就老朱和老毛他们两人了。
但是经过老纪修改过后,这首《雪竹》确实没那么霸道了,只是怎么看,怎么别扭,意境可比原诗差远了。
“老朱的诗,你都敢改?”
简易不由内心吐槽。
不过,简易也没有反驳,而是朝着老纪拱手道。
“老师所言甚是!”
老纪闻言,脸上露出心虚之色。
他知道这么一改,诗词的气势弱了不是一星半点,原本的上佳之作,沦为中流水准。
然而,老纪并不后悔,这种诗词,一旦流传出去,对简易可是不利。
想到这里,老纪将宣纸收了起来,咳嗽一声。
“这首诗,就不要传出去了,老夫替你收着,”
“你再重写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