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顾辰捏着离婚协议的指节泛白,喉结像是坠着千斤重的发麻,艰难的滚动。
对面的钟离溯垂着头,发梢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被告,你认为夫妻感情是否确己破裂?”
法槌轻叩的声响惊得顾辰肩膀一颤。
他盯着协议上熟悉的字迹墨迹晕染处仿佛还残留着当年婚书的墨香。
窗外车流声穿透隔音玻璃,混着空调外机的嗡鸣,将他的声音碾得支离破碎:
“法官,我们......”
话未说完,酸涩突然漫上鼻尖,他别过脸,瞥见钟离溯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月牙痕,那些在法庭外积攒了无数日夜的回忆,突然像被掐住脖颈的飞鸟,扑棱着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
钟离溯知道这次起诉会失败,但是她却仍然紧张无比。
她的律师小声安慰着她:“没关系,失败后我再收集其他材料,你们正式开始分居,等一年后......”
“确己破裂。”
法庭寂静得能听见钢笔滚落的声响,话音落地的刹那,律师举着材料的手僵在半空,安慰的话卡在喉间。
钟离溯猛地抬头,正对上顾辰别开的视线。
他的脖颈间,露出一个暧昧的红痕。
法槌落下的脆响惊碎凝滞的空气,“准予离婚”西个字在穹顶回荡。
钟离溯攥着座椅扶手的指尖忽然脱力,积压许久的情绪决堤般漫过眼眶。
温热的泪水砸在手背,她颤抖着捂住嘴,却压不住溢出的呜咽。
远处顾辰停在门前,抬手似乎想要触碰玻璃倒影里并肩的幻影,最终垂下手消失在刺眼的日光中。
而她瘫坐在原地,任由泪水模糊视线——这场困了她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婚姻,终于随着他转身的步伐,轰然坍塌成自由的模样。
钟离溯随着人群走出法院。
玻璃门外的阳光将男人的轮廓切割得锋利又柔和,人群如潮水般从两人身侧退去。
他挺拔的身影逆着光走来,白色西装的褶皱里还残留着急切奔跑的气息。
她顿在原地,有些恍惚地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指腹擦过她发烫的皮肤,将泪珠碾成细碎的光。
“怎么,看见哥这张帅脸,激动得哭了?”
李知生挑眉轻笑,声音里裹着几分刻意的调侃,拇指却无意识着她泛红的眼角。
“再哭下去,被拍到的话,网友们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他倾身,“不过,妈妈倒是有理由再扇我一巴掌了。”
话落时,风卷着远处的车鸣掠过耳畔,他指尖的温度却烫得惊人,明明说着玩笑话,眼底却翻涌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眷念。
钟离溯拍开他的手,“才不会奖励你。”
她扒拉开挡路的人,大阔步离开。
李知生摸了摸被拍红的手,哼笑一声追了上去。
“坐我的车。”
钟离溯瞪了他一眼,“我自己开了车来。”
李知生不由分说地将人塞进自己的车,“就你现在的状态,我怕明天新闻头条就是女人因为离婚太开心一个激动踩错刹车。”
“你!”
李知生给人系好安全带,“不为你自己考虑,也为路人考虑一下吧。”
钟离溯哼了一声,不再做声。
李知生绕到驾驶位上了车,启动车子。
“你的车我叫人送到公司去,不耽误你明天上班。”
“行。”
车子启动,李知生瞥见不远处陈楚歌的车牌号眉头轻蹙。
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看来他特意安排的麻烦没起到太大的效果啊。
不过没关系。
引擎声瞬间熄灭,他伸手将钟离溯按到车窗以下。
“干什么啊?”
李知生:“不想被陈楚歌看到就别说话。”
陈楚歌的车从车头驶过去,停到钟离溯的车前。
男人利落下车,三两步来到车旁,敲了敲车窗。
“钟离溯,下来。”
车窗下滑,陌生女人惊愕的脸出现,“陈,陈导?”
陈楚歌蹙眉,“你怎么在她的车里?”
男人原本温和的笑消失无踪,吓得女人一个激灵。
“李哥让我......”
话音未落,引擎轰鸣声撕裂空气,李知生骨节分明的手猛得将档位下压,车身如同蓄势的猎豹瞬间弹射而出。
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腾起刺鼻的青烟,金属车漆在陈楚歌的视线中划出凌厉的银弧。
李知生伸出手对着车外的手下败将比了个倒立的拇指后,载着钟离溯扬长而去。
陈楚歌面色黑沉,“李知生!”
......
林枕安处理完尿闭的猫咪后脱下手套,他点开手机查看时间,嘴角不自觉上扬。
路过的小彭:“哎呀林医生,笑得这么开心是有喜事啊?!”
瞧瞧,万年工作狂居然会对着手机傻笑,这是有情况啊!
“难道是你和钟离小姐有什么巨大进展了?”
林枕安难得红了耳尖,指腹无意识着桌面上的眼镜。
“嗯。”
小彭瞪大了眼睛,瞬间扒在桌面前,“到哪一步了?!”
林医生这是要转正了啊!
简首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林枕安垂眸,掩下眼底快要溢出来的笑意,随后正了神色。
“回你的前台去。”
小彭哀嚎,“啊啊啊我给你出了那么多招,结果现在一朝成功就不要我这样军师了?”
“天理何在?人性何在?”
林枕安揉了揉被她吵到的耳朵,将手机递给她。
“想吃什么随便点,其他同事也一样。”
小双手捧过林枕安的手机,神色虔诚:“好的大哥。”
“祝大哥和嫂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三年抱俩!”
林枕安:“滚。”
三年抱俩对女性身体不好,一切都要以钟离溯的意愿为先。
他回味着早上女人对他的保证,敲键盘的手指都洋溢着愉悦。
......
李知生带着人到了港口。
夕阳将海面染成鎏金,男人扣着钟离溯的指尖踏上悬梯,海风卷起她的栗色长发。
钟离溯:“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李知生笑得灿烂:“今天你成功离婚,不得好好庆祝一下?”
邮轮甲板上,两排身着银灰色制服的服务员整齐列队,香槟塔折射着彩灯的光晕。
随着他抬手示意,礼炮轰然炸响,漫天彩带裹挟着金箔倾泻而下,在两人头顶织就璀璨星河。
玫瑰花瓣从穹顶簌簌飘落,沾在她发梢肩头,男人俯身时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
“钟离溯,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