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烟花在邮局外停车,自己去邮局里面,给远在一千多公里外的鸭客打电话。
这一刻,我除了鸭客,我找不到任何人倾诉。
赵红飞或许可以。
但我不想在赵红飞面前,暴露我搞不定自己团伙内部有问题,我搞不定。
这个电话,也只能打到鸭客附近的邮局。
也许打完后,鸭客根本接不到,只有等到明天后天,他刚好去邮局才知道我打过电话。
不过,这个中秋节我的运气格外的好。
我在邮局等了不到一小时,鸭客那边给我回过电话来。
鸭客在鄂省也不快乐,在自己爷爷家,跟那些堂兄弟之间关系并不好。
所有人都说着本地话,就他一个人说西南口音浓重的普通话。
实际上,西南官话是一种流传度很广的方言。
除开西南三省一市,有湘省部分地方,和桂省桂柳话可以无障碍交流,鄂省部分地区,特别是恩施等地,说话与西南官话一般无二,更是涉及老挝,缅甸等少量地方。
但鸭客运气不好,他爷爷家并不在这些地区中。
对此,我也只能尽量安慰鸭客,尽快催促赵红飞帮忙,让场面上没有追那么紧后就让他回来。
鸭客听出我语气不对,在电话那边一个劲儿追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
我长出一口气,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跟鸭客说了一遍。
特别是我的迷茫。
我和支书之间的关系。
完事后,我补充道:“鸭客,真不是我小气。”
“我是真的害怕,支书那个脑壳,这次耍他的是李成云,只是想要借我的手,不得罪大茶包的情况下搞定那个温泉山庄。”
“我们出来混,别说程林林和许大头,就是他们手下的人,随便拉个出来都比李成云精。要是下次那些搞支书,奔着要我,要小敢,要你,要支书他的命来怎么办?”
鸭客在电话那边沉默着,许久,我听到一声重重的出气声。
“青峰,办了李成云,让支书亲手去办。”
鸭客语气严肃,冷漠,不带任何感情。
我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他这样的口吻。
即便是生死面前,鸭客都是嘻嘻哈哈,不着调那种笑嘻嘻的姿态。
“支书人不蠢,他对我们也是真心,但就是不怎么适合混社会,很多问题都是你考虑好了和他说怎么做就行。”
“不知道混社会有多么残酷,以为只要会拎刀砍人就行。”
“以后我们不在,让他看家的情况会越来越多,这样早晚要出大问题。”
我深吸一口气。
原来又是一年深秋,去年这个时候,我好像刚来牛仏,带着支书他们去办小唐。
一片落叶,被风吹落,打着旋落下。
“我打算让烟花去办。”
鸭客的声音不容拒绝,也不容反对。
“不行,青峰,必须支书亲自去办。”
“我们都不知道,在外面跑路这几个月,小敢和支书,跟李成云玩得有多好。”
“你让烟花去办,没了李成云,还会有王成云,张成云。”
“我们能神挡杀神?”
鸭客从来不会反驳和质疑我。
支书和小敢,会把我当成他们兄弟,偶尔会反驳和质疑我。
鸭客从来没有过,更别提左右我去做一个决定。
“只有让支书自己去办,他才晓得这件事有多严重,严重到要付出什么代价。”
我拿着电话话筒,许久没有说话。
实际上,支书是个很好的人,比我要好得多的好人。
他因为去叫徐小刚打架,导致徐小刚死在晒谷场,从而毅然决然要跟我们一起去找程林林报仇。
较真来说小刚的死,他没有多少责任。
小刚是庙龙乡的人,为了维护乡里的利益,这种斗殴不知道参加过多少次。
要怪也只能怪姚大勇。
“青峰,你还在听吗?”
鸭客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我眨了眨眼。
“嗯,我还在听。”
我突然有些累,在敲打支书时,我曾在心里跟自己说过,我会在其他方面去补偿支书。
如今,我不仅没能补偿支书。
还要让他去做一件十分残酷的事情。
“青峰,你让支书和我通个电话,我和他讲,我相信他能够想通。”
我也不顾鸭客能不能看见,拿着话筒默默摇头。
“鸭客,你在那边多玩玩,能回来了我会通知你。”
“我先挂了。”
走出邮局后,我看着萧瑟秋风中,寂静无人的街道,坐在驾驶座抽烟的烟花。
我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赵红飞他们即便一起杀人,最后也没能走到一起。
经年的江湖生涯,在赵红飞那些人的心中,筑起高高的城墙,保护自己的同时。
让别人走不进去,他们自己也走出不来。
我己经逐渐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
即便是兄弟,我会和他同生共死,但我要他臣服,要他献上自己的忠诚。
不仅仅是不会害我那么简单。
我要绝对的忠于我!
今天支书跟我说了一遍又一遍,跟我保证了一次又一次。
可我依然觉得,这些话不如他去把李成云办了管用。
人,是会说谎的。
我和鸭客都默契避开,支书说谎这个可能,我一遍遍告诉自己相信支书,鸭客也重复着支书对我们是真的感情。
其实我们都知道,支书这个问题很严重。
特别是今天,当他得知李成云耍了我后,没有半点对李成云的愤怒,只是一遍遍在我面前解释。
事后,完全没有追究李成云的想法。
这就跟毒刺一样,扎在我心里,我想都不敢去想一下。
如果我和鸭客都没有怀疑过支书,那么也不会硬要他去办李成云。
我在街上站了片刻,扔下烟头。
“烟花,你先去休息,我去舞厅看看。”
烟花从来不多问我为什么,我说话他做事,我越来越喜欢他。
他朝我轻轻点头后,开车离去。
我沿着街走向那灯火璀璨处,舞厅经过翻修,如今更大,灯光更亮。
三老板和小敢,支书,还有几个李成云手下的人,坐在红色沙发上喝酒。
期间李成云手下那几个人,一杯酒接着一杯酒的敬着支书。
我在不远处站了好一会儿,首到三老板看见我,一拍大腿站起身来。
“哎呀,青峰,老子今天白天在睡瞌睡,妈个逼的都没人和我谈声,你今天要回来,站在那里看卵啊,快点过来我俩搞杯酒先。”
半年过去,三老板显然开朗了许多,满脸醉色的脸上笑容洋溢。
生意蒸蒸日上,大把钞票进荷包,挨那两次砍,也就没有那么让人害怕了。
支书和小敢,也急忙过来迎我。
我深吸一口气,露出笑容来。
“三哥,找个地方我和我两个兄弟谈几句话要得不,明天有时间了再和你喝酒。”
三老板比我大十多岁,虽然没有混社会,但经营这些生意自然是个人精。
白天的事情,他肯定也知道一点。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他办公室的钥匙给我。
轻轻拍拍我肩膀:“青峰,你别心烦,实在不开心,就把李成云踢了,我们自己搞。”
“这杂种最近蹦跶得厉害,还找我说要拿钱买我干股,以后每个月给我开工资,妈个逼,他都忘记这是我舞厅了,还要老子给他打工。”
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确实发生了很多事。
三老板还要继续往下说,一旁的支书连忙插话道。
“李成云就那次来玩,喝醉了随口一说,三老板,你这时候又谈这个,不是火上浇油吗?”
有些醉意的三老板,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嘴。
“哎呀,怪我怪我,哈哈,你们几兄弟聊,我继续喝酒了。”
我和支书,小敢去到三老板办公室。
进门后,我没有任何犹豫,首勾勾的看着支书。
“支书,我要李成云一手一腿,你亲手去办,烟花会帮你。”
“你可以拒绝,拒绝了我们也是兄弟,但是以后你就不要混了,帮三老板一起处理生意上的事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