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昭的指尖在键盘上悬了三分钟，
终于落在回车键上。
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尾发红，
论坛历史记录里那些带刺的评论还在闪烁
——"替身"、"心机"、"靠脸上位"。
她吸了吸鼻子，
从抽屉里摸出哥哥们寄来的小熊润唇膏，
在唇上涂了层蜂蜜味的，
甜丝丝的味道漫进鼻腔，
像小时候被六个哥哥围在中间时，
大哥剥的橘子瓣。
"他们没见过我给流浪猫搭窝，
没听过我给隔壁班数学不及格的阿浩讲题到十点，
"她对着电脑屏幕喃喃，
鼠标点进校园论坛的投稿箱，
"可我不能让他们觉得，
白昭是个连自己都不敢认的人。"
键盘敲击声在空荡的宿舍里格外清晰。
她写"替爱契约"是顾砚怕她被流言误伤才签的保护协议，
写转校是因为二哥说
"京海一中的樱花道比巴黎香榭丽舍还漂亮"，
写每天早上给校门口流浪猫阿橘送的金枪鱼罐头，
写上周帮图书管理员王奶奶搬了二十箱新书
——最后一段她咬着笔帽改了七遍，
终于敲下："下周六下午三点，
操场东侧的流浪动物救助站会有捐赠活动，
我带了哥哥们从挪威寄来的猫爬架，欢迎大家来玩。"
凌晨两点的月光爬上窗台时，她点击了发送。
屏幕弹出"投稿成功"的提示，
她突然想起顾砚说过的话：
"你是白昭，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手指轻轻碰了碰手机，
最终没拨出那个熟记的号码——有些事，
她想自己先站得稳稳的。
闹钟在六点十七分准时响起。
白昭揉着眼睛推开宿舍门，
就听见走廊里此起彼伏的惊呼。
"快看论坛！白昭自己发的帖子！"
"她居然把契约内容都公开了？这也太刚了吧！"
她顺着声音跑到公告栏前，
晨光透过玻璃折射在帖子上，
"白昭的自白"六个字被版主用樱花色加粗。
人群里突然伸出一只手，
把她往中间推："主角来啦！"二十多双眼睛望过来，
有昨天还在议论她的隔壁班女生，
有总板着脸的高二（3）班班长，
此刻都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
"那个...昨天我在帖子里说你知人知面不知心，
"扎马尾的女生红着脸递来一盒草莓，
"这是我家种的，你别生气。"
教导主任李明的声音突然从身后炸响：
"围在这里做什么！
早读时间不知道吗？"
他推了推黑框眼镜，
目光扫过公告栏时瞳孔缩了缩，
抬手就要撕帖子，手腕却被人牢牢攥住。
顾砚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
校服领口松了两颗纽扣，
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
"李主任，校论坛的投稿规则里，
可没说学生不能澄清事实。"
"顾同学，你现在是高三，
该把心思放在高考上——"
"顾学长说得对！"
刘洋从人群里挤出来，
举着手机晃了晃，
"我刚把帖子转发到家长群了，
白叔叔说白昭要是受委屈，
他亲自来学校开家长会。"
他冲白昭挤挤眼，
"我爸还说，下周救助站的猫粮他包了。"
李明的手悬在半空，
涨红的脸慢慢褪成青白，
最终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人群里响起零星的掌声，
不知谁喊了句"白昭加油"，
立刻变成一片此起彼伏的"加油"。
白昭望着这些昨天还陌生的脸，
突然想起妈妈说过的话："真心是会发芽的。"
变故发生在课间操。
白昭正和几个女生商量救助站布置，
突然听见校门口传来骚动。
林晓穿着月白色连衣裙站在梧桐树下，
手里的报纸被风吹得哗啦响，
头版标题刺得人眼睛疼：
"白家集团涉嫌违规招标？"
"昭昭，你看这个，
"林晓扬了扬报纸，嘴角挂着笑，
眼底却像结了层冰，"我路过报摊看见，
特意给你带过来的。"
周围的议论声突然涌进耳朵。
"原来她家里真有问题？"
"那之前的澄清是不是在演戏？"
白昭捏着书包带的手指发颤，
报纸上的铅字模糊成一片，
却听见心跳声格外清晰——
咚，咚，咚，像小时候在暴雨天里，
六个哥哥把她护在中间时，
他们的心跳声。
"看什么看？"
顾砚的声音像块烧红的铁，劈开所有嘈杂。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她身侧，
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布料渗进来，
"报纸要核实，人要处久了才知道。"
他转头看向林晓，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
"林同学要是这么关心白家，
不如和我们一起去救助站？
阿橘昨天还念叨你给它梳毛呢。"
林晓的笑容僵在脸上。
白昭望着顾砚绷紧的下颌线，
突然想起昨晚他说的"手机24小时开着"，
想起他掌心的温度，
想起公告栏前那些递草莓的手。
她吸了吸鼻子，
把快要掉下来的眼泪憋回去，
对着林晓扬起个笑："谢谢晓晓姐的报纸，
我让哥哥们今天就出澄清声明。
对了，救助站缺个帮忙挂气球的，你要来吗？"
林晓没说话，转身时裙角扫过白昭的鞋尖。
白昭望着她的背影，
突然觉得那些议论声没那么刺耳了。
风掀起她的校服领口，
里面"必胜"的黑色T恤露出一角
——是顾砚上周说"考试要加油"时送的，
洗得有点发白，却暖得贴在心上。
上课铃响了。
顾砚松开她的手，
却在转身前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我查过了，那篇报道是三个月前的旧闻，
早就澄清过。"白昭望着他的后脑勺，
突然想起昨晚电脑屏幕上那句"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现在她知道了——明天会有澄清声明，
会有救助站的猫爬架，
会有顾砚藏在镜片后的温柔，会有...
她摸出手机，给大哥发了条消息：
"哥，帮我找公关部的姐姐，我要自己写澄清声明。"
阳光透过教室窗户，在她发顶的呆毛上镀了层金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