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倒是比往常的够劲！"
领头的军汉抹了抹嘴，将空碗递还。周天衡接过碗时，注意到对方虎口的老茧——这是个常年使刀的好手。他偷眼看向杨志，那青面汉子正警惕地嗅着酒香。
"军爷们辛苦，再饮一碗解暑？"阮小七殷勤地又舀起一瓢。
周天衡心跳加速。按照现代药物代谢速度计算，曼陀罗籽的麻醉效果应该在十五分钟后显现。但这是北宋，人体抗药性不同...
"且慢。"杨志突然按住酒瓢，"你这酒——"
周天衡后背一凉。难道被发现了？
"——兑了多少水？"杨志眯起眼，"某在东京时，最恨奸商往酒里掺水。"
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周天衡赔笑道："军爷明鉴，这荒郊野岭的，能得口酒喝己是造化，哪敢..."
话音未落，一个军汉突然踉跄几步，扑通栽倒。紧接着如同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十几个军汉接二连三在地。杨志脸色大变，伸手去拔刀，却见刀刚出鞘半寸，整个人便摇晃着跪倒在地。
"好药！"刘唐兴奋地跳出来，一脚踢开杨志身边的朴刀。
晁盖等人迅速从林中窜出。阮氏三兄弟麻利地捆人，公孙胜则掀开担子上的油布。周天衡凑近一看，果然如他所料——最上面是码得整齐的银锭，下面却露出几个黑漆木匣。
"先别动。"周天衡拦住要去撬锁的阮小二，"可能有机关。"
吴用羽扇轻摇："白兄弟今日倒是谨慎非常。"
周天衡没理会话中试探，仔细观察木匣。匣盖上阴刻着繁复的云纹，锁孔周围有细微的刮痕——这是经常被开启的痕迹。金融工作中接触过古董拍卖的他突然认出，这是辽国贵族常用的"双心锁"。
"需要两把钥匙同时转动。"他指着锁孔两侧的凹槽，"强行破坏会触发里面的火油装置。"
众人愕然。晁盖浓眉紧蹙："白兄弟如何知晓辽人的机关？"
"我在大名府..."周天衡正欲编造，忽然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浮现：白胜曾给一个辽国商人当过脚夫，那人腰间就挂着这种锁的钥匙。他顺势改口："去年给个辽商跑腿时见过。"
公孙胜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从袖中掏出两根细铁丝。道人手法娴熟地拨弄锁芯，片刻后"咔嗒"一声，木匣应声而开。
里面整齐码放着羊皮卷轴，最上面那卷展开后，赫然是宋辽边境的兵力布防图！图上盖着蔡京的私印，边缘还有一行契丹文字。
"通敌..."阮小五倒吸凉气。
周天衡大脑飞速运转。在金融行业练就的敏感让他立刻意识到，这比金银值钱万倍——这是能要挟当朝太师的把柄！
晁盖脸色阴晴不定。吴用突然合上卷轴："哥哥，此地不宜久留。这些东西..."
"全部带走。"晁盖斩钉截铁，"连人带担，先回东溪村。"
返程途中，周天衡故意落在队尾。他需要理清思路：原著里生辰纲只是金银珠宝，现在却变成通敌证据。这意味着蔡京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回...
"白兄弟。"
吴用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响起，周天衡险些跳起来。书生摇着羽扇，似笑非笑："今日多亏你慧眼。不过..."羽扇突然压住他肩膀，"那曼陀罗籽的配方，真是从御药房听来的？"
周天衡背后渗出冷汗。吴用的眼睛在暮色中闪着狐狸般的光。
"学究说笑了。"他干笑两声，"其实是..."话到嘴边突然卡住，因为那段奇怪的记忆又浮现了——深夜的东溪村祠堂，吴用与一个戴斗笠的人影密谈，那人转身时露出腰间...一块刻着"孝义"二字的黑牌？
"是什么？"吴用追问道。
"是...是从一个西域行脚僧那儿买的方子。"周天衡急中生智，"花了三贯钱呢。"
吴用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羽扇轻拍他后背："白兄弟近来长进不少。"说罢快步向前走去。
周天衡望着书生背影，心跳如鼓。那块黑牌他认识——在金融公司做北宋钱币研究时见过图样，是江州牢城管营特制的腰牌！而江州...正是宋江发配的地方。
难道吴用早就和宋江有联系？这个发现让他毛骨悚然。按照原著时间线，宋江此刻应该还在郓城县当押司，要等杀了阎婆惜才会逃亡...
"白胜！发什么呆？"晁盖在前方招手，"来帮我清点这些物事。"
东溪村保正家的地窖里，生辰纲被重新清点。金银共计八万贯，另有十二个木匣的文书。周天衡注意到晁盖对金银兴趣缺缺，却反复查看那些密信。
"哥哥。"他凑近低声道，"这些书信比金银更烫手。"
晁盖目光一凛："此话怎讲？"
"金银丢了，蔡京可以报劫案。"周天衡分析道，"但这些通敌证据...他必定会派心腹暗中追查。"
晁盖浓眉下的眼睛精光闪烁："依你之见？"
"兵分两路。"周天衡不自觉用上开会时的语气，"明面上按原计划分赃避祸，暗地里...得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藏这些文书。"
"何处安全？"
周天衡脑中闪过一个地方——梁山泊。但此刻王伦还在山上，贸然提议只会引火烧身。他改口道："须是个官府想不到的地方。比如..."
"石碣村。"晁盖突然接话，"阮氏兄弟的渔网底下，藏个铁箱轻而易举。"
周天衡暗暗吃惊。这比他想的方案更好——既避开王伦，又能拉拢阮氏三雄。看来晁盖并非莽夫，原著对他的描写太过片面。
清点完毕己是三更。周天衡回到晁盖给他安排的厢房，却毫无睡意。他摸出随身带的铜钱把玩——这是白胜的全部家当，七枚磨得发亮的崇宁通宝。
铜钱在指尖翻转，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按照历史，崇宁通宝再过三年就会因为蔡京的钞法改革大幅贬值。而现在，他正握着能要挟蔡京的致命把柄...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中成形。如果操作得当，或许不仅能救晁盖，还能改变整个梁山好汉的命运。
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周天衡迅速吹灭油灯，从窗缝窥视——月光下，吴用正悄悄走向村口，那里有个牵马的黑影等候。
借着月光，那人腰间的黑牌清晰可见。
孝义黑三郎，宋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