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解放骑着那辆自行车，晃晃悠悠地回了砖瓦厂。
刚到厂子门口，就看见一个人影，正探头探脑地往里瞅。
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汗衫，袖子撸到肩膀上，露出黝黑的胳膊。
裤子也打了好几个补丁，脚上的布鞋更是张着大嘴。
看着有些眼熟。
“汪海？”
闫解放试探着叫了一声。
那人猛地一回头，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慌张，看清是闫解放，又立马堆上了笑。
“哎呦，闫哥，您回来了！”
汪海快步迎了上来，点头哈腰的，姿态放得很低。
闫解放对他还有些印象，记得他是拦他的小混混之一，没想到今天还真找到这儿来了。
“我这里都是体力活，干得了吗?”闫解放问到。
“能能能，我汪海别的没有，就是有一把子力气！”汪海挠挠头。
闫解放点头：“那行，你进来试试吧。”
闫解放给他安排了工作后，汪海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他嘿咻嘿咻地推着装满砖坯的独轮车，脚下不稳，车子晃了晃，险些翻倒。
闫解放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表现，暗暗点头。
这小子，还真不是嘴上说说。
等汪海卸完车，喘着粗气走过来，闫解放递过去一个搪瓷缸子。
“喝口水。”
汪海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
“谢，谢谢解放哥。”
他有些拘谨，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闫解放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干，每个月十八块五，少不了你的。”
汪海眼睛猛地一亮，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喜讯。
十八块五！
这可比他以前东游西荡，吃了上顿没下顿强太多了。
“解放哥，我，我一定好好干！”
他声音都有些发颤，激动得不行。
“嗯，这活儿是辛苦，但也不是没盼头。”
闫解放看着他，语气平缓。
“表现好了，以后有更好的厂子，我也能给你安排。”
汪海用力点头，眼圈都有点红了。
这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
第二天，闫解放约了曹主任，又去了西坝河的家具厂。
这次是正式接手，得好好合计合计。
厂房确实有些年头了。
几排大瓦房，墙皮斑驳，露出里面的红砖。
窗户上的玻璃缺了好几块，用木板胡乱钉着。
院子里杂草丛生，角落里堆着些废弃的木料和破烂家具，看着就萧条。
不过，厂区面积倒是不小。
这要是好好规整一下，还是大有可为的。
曹主任也跟着一块儿转悠。
“解放啊，你看这厂子，底子还是不错的。”
“就是之前那家人……唉，经营不善，可惜了。”
曹主任指着那些个车间。
“木工房、油漆房、仓库，都还齐全。”
“就是里面的家伙事儿，估计得重新拾掇拾掇。”
闫解放点了点头。
他昨天己经看过一遍，心里大致有数。
“曹主任，您之前说，厂里原来有十五个木工师傅？”
“对，十五个，都是老手艺人了。”
曹主任回忆道。
“手艺那都没得说，做的家具，在咱们这一片儿，那都是头一份儿的。”
“可惜啊，后来厂子没活儿干，人心就散了。”
“那现在人呢？”
闫解放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都回家了呗。”
曹主任叹了口气。
“厂子一停产，遣散费都没几个子儿，大家伙儿总得吃饭不是？”
“有去扛大包的，有去蹬三轮的，也有手艺好的，零零散散接点私活儿。”
“那学徒工呢？一个都没有？”
闫解放又问。
这年头，手艺传承主要靠师父带徒弟。
要是连个学徒都没有，那这手艺早晚得断了。
曹主任摇了摇头。
“早些年还有几个，后来厂子效益不好，连老师傅都快养不活了，哪还有心思带徒弟。”
“都跑光了。”
闫解放眉头微蹙。
这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心一点。
只有老师傅，没有年轻人，这队伍可不好带啊。
“那这十五个老师傅，要是想请回来，有难度吗？”
“难度嘛……应该不大。”
曹主任琢磨着。
“毕竟都是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主要还是得看你这边。”
“你能给他们开出工钱，让他们有活儿干，有盼头，估计问题不大。”
“尤其是那几个领头的老师傅，要是能把他们请动，其他人也就好说了。”
闫解放心里盘算着。
十五个老师傅，一个月光工资就得不少钱。
他现在手头可不宽裕。
“曹主任，您看，街道这边，最近有没有什么单位要盖房子的活儿？”
闫解放话锋一转。
曹主任愣了一下。
“盖房子？你小子……又打什么主意？”
“我这施工队，总得有活儿干不是？”
闫解放嘿嘿一笑。
“家具厂这边一时半会儿开不了张，工人的工资总不能干等着。”
“要是能接点盖房子的活儿，也能缓解一下压力。”
曹主任闻言，点了点头。
“你这思路倒是对头。”
“要说盖房子的活儿，还真有。”
“现在不少工厂都缺房子，要么是扩建厂房，要么是盖职工宿舍。”
“街道也确实接到一些消息，不过……”
曹主任顿了顿，看着闫解放。
“你那施工队，行吗？”
“别到时候活儿接了，干砸了，那可就麻烦了。”
闫解放拍了拍胸脯。
“曹主任，您还不信我？”
“我那施工队，虽然人不多，但个个都是好手。”
“泥瓦活儿，绝对没问题。”
“再说了，这不是还有您给我把关嘛。”
曹主任被他逗乐了。
“你小子，倒是会说话。”
“行吧，我帮你留意留意。”
“不过，你这家具厂的工人，也不能总指望盖房子来养活啊。”
曹主任提醒道。
“那是自然。”
闫解放应道。
“我寻思着，这砖瓦厂不是也挺红火嘛。”
“咱们这家具厂，能不能也烧点砖瓦？或者，首接用咱们的木工，帮别的厂子盖房子，修缮房屋什么的，也算是个来钱的路子。”
这年头，计划经济，物资短缺。
尤其是建筑材料，更是紧俏货。
要是家具厂也能利用起来，搞点副业，那这工人的工资问题，不就有着落了？
曹主任眼睛一亮。
“嘿，你小子这脑子转得够快啊！”
“这倒是个办法！”
“很多工厂都需要盖楼房，修缮办公室，这木工的活儿可少不了。”
“你要是能把这块儿利用起来，说不定比单纯做家具还来钱快！”
闫解放笑了。
他就知道，这路子肯定行得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