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云莯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股力量抽离,附着在了幻境中那个面目可憎、正对少年岁聿施虐的“云莯仙尊”身上。
他能清晰感受到少年岁聿那刻骨的恨意,也能感受到自己这具‘虚影’的残忍。
云莯控制着‘云莯1.0’,用最恶毒的语言刺激着岁聿,一步步将他逼向崩溃的边缘。
“不过几句话而己,这就受不了了?
还觉得自己很厉害吗?
有本事就杀了我啊!
岁聿!杀了我,你才能彻底解脱!”
岁聿的恨意攀升到顶点,他嘶吼着,将手中的剑用力刺入‘云莯1.0’的胸膛。
幻境中的‘云莯1.0’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身躯缓缓倒下。
几乎同一时间,隐灵狐中的云莯只觉识海坍塌了一角,眼前蓦地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整只狐狸都蔫巴了下去,软绵绵地蜷缩在岁聿的脚边,好似没有生气的玩偶一般。
幻境破碎,岁聿眼神恢复了清明,但依旧喘着粗气,心有余悸。
他低下头,看着气息微弱的白狐,眼前似乎还残留着方才幻境中云莯死于他剑下的惨状。明明那也算是报仇了,为何自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有些担心那一击是否对他造成了伤害。
可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岁聿的眼神充满了困惑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摇,那深入骨髓的恨意,在此刻竟有了一丝裂痕。
识海中撕裂般的剧痛余韵未消,云莯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幽暗诡谲的幻境,也不是冰冷刺骨的湖水,而是一片雕梁画栋、流光溢彩的穹顶。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宏伟得近乎奢侈的宫殿中央,西周的墙壁上绘制着繁复古老的壁画,无数玄奥的符文在壁画间隐隐流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远古气息。
“醒了?”
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云莯一个激灵,猛地转头,对上一双幽深复杂的凤眸。
岁聿就坐在一旁,玄色的衣袍衬得他面色有几分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那眼神中,有探究,有困惑,还有一丝……云莯不太敢确定的,难以察觉的关切。
【我的妈!这小崽子没趁我昏迷的时候把我宰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云莯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虚弱地撑起身子,暗自庆幸自己赌对了。虽然神识受损让他现在头痛欲裂,估计得休养很久才能恢复,但好歹是把岁聿从黑化的边缘拉了回来。
“你……没事吧?”岁聿薄唇微启,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
【哟,这么关心我这么一只狐狸做什么?难不成刚刚我牺牲己身助他破除幻境的事,被他知道,然后感动了?】云莯暗自嘀咕,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那副冷淡疏离的“云莯1.0”模样,只虚弱地摇晃着狐狸脑袋。
岁聿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眸中的情绪。
他确实有很多疑问,幻境中师尊最后那句“杀了我,你才能彻底解脱”仿佛魔咒般在他脑海中盘旋。
那双眼睛里迸发出的决绝与疯狂,与他记忆中那个只知折磨他的师尊判若两人。
就在两人各怀心思,气氛有些微妙之际,大殿中央的一处圆形石台突然光芒大盛。
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凝聚成一道略显透明的虚影。
那虚影身着古朴道袍,有山泽清臞(qú)之容,不染凡尘烟火之姿。
“二位小友都醒了。”邱寂柏含笑看着云莯和岁聿,目光温和,“不惜以识海受损为代价,投入幻境破解对方心魔,倒是个重情义的。”
【他怎么知道我神识受损了?】云莯心中暗惊,【二位小友?统子,这仙人好像把我也算进去了,他难道知道我并非普通狐狸?】
系统:『莯莯,你的这种小技巧,在此等大能面前自然无所遁形,况且,这也是你的机遇啊!』
【但愿徒弟弟没听出来,要不然待我回到洛玄宗,怕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了。】
系统:『莯莯,你就安了吧,以你徒弟现在的修为是不可能知道的。』
岁聿暗自听着云莯的心声,眸光却盯着突然出现的邱寂柏:“你是谁?”
邱寂柏眼中含笑,缓缓开口:“本座乃是水神寂柏,此地是吾之传承大殿,唯有心志坚定、潜力非凡,且通过吾之初步考验者,方能得见。”他顿了顿,继续道,“你们二人,心性、资质皆是上上之选。在吾彻底寂灭之前,愿将衣钵传承下去,不知二位小友可愿接受最终考验?”
传承?
云莯眼睛一亮,【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奇遇吗!难道徒弟弟的泽风刃就是出自此地?】
岁聿像是早有预料般平静许多,他抬眸看向邱寂柏,眼神坚定:“晚辈愿闻其详。”
“好。”邱寂柏满意地捋了捋胡须,“吾之考验,共分两重。第一重,问心。”
他目光扫过云莯和岁聿:“修仙问道,首重修心。心有挂碍,则道途多舛。吾要你们各自说出内心最深的恐惧,并在此地,于吾面前,尝试正视它,克服它。”
云莯心中咯噔一下,【最深的恐惧?那可太多了!怕死,怕疼,怕穷,怕系统电我,怕岁聿噶我腰子……】
邱寂柏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补充道:“只需说出其一,最根本,最令你辗转难眠的那一个。”
大殿内一时间陷入沉寂。
岁聿沉默片刻,率先开口,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我最怕……最怕不能亲手斩杀那位将我弃若敝屣,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恶人。”
他说这话时,眼角的余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云莯。
前世便是如此,等他历经千辛万苦回到洛玄宗,想找云莯报仇的时候,人早己断绝了气息,神魂消散了。
故而他一怒之下,屠尽了洛玄宗满门。
云莯被他看得头皮一麻,【靠,这小子果然还在记恨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