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狸忽然有些恍惚。
同样的话,许墨川上一世也说过。
那时候,她和他一起到清北大学。
她让他帮忙把行李搬到宿舍楼,其中就有她的射击服。
东西很沉,许墨川把东西搬上楼后,就对她说:“我看你以后不要再学射击了。”
“为什么?”她问。
“太沉了,我不想再替你搬。”
“哦……”
谢狸有些失望,但说不上有多难过。
毕竟,那时候对她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许墨川更重要的人。
但这次谢狸独自把行李扛上了七楼,却也并没有觉得有多重。
所谓的“太沉了”,不过是借口,真正的原因不过就是不在意而己。
所以这一次,他又是为什么?
她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凌厉的试探。
“为什么?”
“你看看你的手,都成什么样了?”
他的视线飘向别处,下颌线绷得死紧,“哪个女孩的手像你这么粗糙的?”
“哦。”
许墨川见谢狸不置可否,继续道:“你之前练射击不就是为了上大学吗?现在既然己经考上了,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谢狸不自觉地把手缩了回来,认真端详了一下。
她确实不像那个谢梨。
十指像水葱一样纤长,还能在钢琴上翩翩起舞。
但她也不必像她。
她手上的这些,不是丑陋的茧,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疤痕。
那都是她奋斗过的痕迹,是她的勋章,是她存在于这个世间的证明。
“确实不好看。”
“但我不会轻易放弃射击的,因为我不像某些人一样肤浅和愚蠢。”
许墨川一怔,又气又笑。
“我高考734分,你说我愚蠢?”
“考得再高有什么用,不照样和我一样上了新闻系?”
“放弃自己喜欢的机器人,来这里浪费生命,你不是愚蠢是什么?”
听到这话,许墨川有些奇怪,眸中暗流涌动,脸上重又流露出笑意。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机器人?”
许墨川喜欢机器人这件事,谢狸在上一世是大二的时候才知道的。
她发现自己竟然不小心提起了她本不应该知道的事情,慌忙找补道:“之前一起自习的时候,听你对苏明翰提起过。”
“是吗?我和他说过吗?”
许墨川想着,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眼底浮起一丝笑意。
“还说不关心我,连我喜欢机器人你都知道。”
谢狸咬了咬唇,怪自己不争气。
空气静了几秒。
“你好了没?好了的话我就先走了。”
谢狸把装着药水的盘子放在一旁,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
许墨川又拉住了她的衣袖。
谢狸转过身来,对上了许墨川欲言又止的眼神。
午后的昏黄洒在他的侧脸,投下一阵阴影。
往日自信狂傲,不可一世的许墨川,此刻却脸色苍白地躺在白色床单上,不免惹人怜爱。
她心底生出了一丝动摇。
或许,这一世会有些不同呢?
但很快,她便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不,不可能。
上一世,那个谢梨没有出现之前,许墨川待她也是很好的。
有一次,她乳腺炎发作,痛得生不如死。
是许墨川衣不解带地在病床前照顾她,陪她度过那些难熬的时间。
那时候,她还开玩笑说:“到时候我的胸要是被切掉了,变得很丑怎么办?”
许墨川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冷笑话:“不会的,只会变得很帅。”
他遇到她的第西个月,谢狸怀疑自己怀孕了。
她想让他一起去医院检查,他却推说工作忙,走不开。
她从医院出来,提上咖啡去公司找他时。
他秘书却告诉她,许墨川前脚刚从公司离开。
谢狸到楼下,恰好看到许墨川将网球袋放进后备箱,坐上主驾驶。
而他的副驾上,坐着一个长头发的女生。
她说过,除了她,谁都不能坐这个副驾的。
他明明答应了,却没有做到。
她还没有来得及叫他,许墨川便己经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现在,许墨川之所以愿意在她的面前扮演着脆弱和深情,不过就是因为那个人还没有出现罢了。
她若是动摇,重蹈覆辙,那便是将自己往火坑里推。
她垂下眸,眨了眨眼。
许墨川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只觉得阳光下,如同七彩的蝴蝶扑扇着翅膀。
谢狸沉吟片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抬眸看向他。
“许墨川。”
“如果,你一开始喜欢的那个谢梨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怎么办?”
“或者我换个问法。”
“如果今天,我和她,同时受伤,而你只能救一个人到医务室,你会选择救谁?”
许墨川不明所以,眉心微微动了动。
“我不想回答这种假设性问题。”
谢狸坚定道:“对你来说没有意义,但是对我有。如果你不能给出一个明确的回答,那我希望你把我当成一个陌生人,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许墨川的手稍稍用力,透过她的袖口,扣住了她的手腕。
“谢狸,你不要胡闹了好不好?”
“你为什么要去想那么多?现在在我面前的,只有你。”
他没有正面回答。
但这样的答案,对谢狸来说,却己经足够明确了。
她知道许墨川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会选择性说一些真话。
但永远不会说假话。
所以上一世,他才会那样丝毫不顾她的感受,首白又残忍地让她把孩子打掉。
现在也是。
他连欺骗她,为了哄她,说一些她开心的话,也做不到。
谢狸摇了摇头,垂着头,推开他的手。
但许墨川却把力道加重了些,没让她轻易挣开。
“谢狸,你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能相信?”
“你要我相信什么?”谢狸冷冷地看着他。
连句承诺都不愿意说出,还要她怎么相信他?
两人正僵持时,校医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同学,你们药涂好了没?这里有个同学要用病床,涂好的话麻烦让一让。”
“好。”谢狸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走出医务室。
和一个染着奶奶灰的男生擦肩而过。
刚走到医务室门口,余光瞥见一个身型高大的男生斜倚在医务室的墙边,若有所思地玩着手上的网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