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的能量几乎要冲破他的皮肤。
但眼前的景象却冰冷刺骨。
破败的土屋在寒风中摇晃,漏风的墙壁透着绝望。
父亲布满老茧、皴裂的双手,母亲因常年劳作而微微佝偻的腰身。
还有,母亲腹中即将降生的新生命。
那被抵押出去的几亩薄田。
沉甸甸的二两银子外债。
每一幕,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这个贫穷的家,真的是太需要钱了。
这块玉,是眼下唯一的指望。
林昭指尖的白色缓缓褪去,那股汹涌的渴望被他强行按回心底深处。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胸口的燥热平息了些许。
林根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他看着儿子握着玉石,脸色变幻。
难道这玉还是太小,不顶用?
那股刚升起的希望,又黯淡了几分。
“爹。”
“这块玉,我们拿到县城去卖。”
“啊?县城?”
林根愣住了,手下意识地搓着衣角。
他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的市集,县城对他来说,遥远得像另一个地方。
那么小一块玉,人家城里人能看上眼?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去县城?”他又问了一遍,想确认自己没听错。
“嗯。”林昭肯定地点头。
“只有县城里的玉石铺子,才识货,也才出得起价钱。”
林根看着儿子,这孩子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他说话的口气,那份镇定,都让他感到陌生。
可偏偏,他又不得不信。
“……好!”他咬了咬牙,应了下来。
刚想问问细节,一个略带沙哑、充满担忧的女声从屋门口传来。
“他爹,昭儿,你们爷俩嘀咕啥呢?什么县城不县城的?”
李氏扶着门框,慢慢走了出来。
她怀着身孕,身子沉重,几步路便有些喘。
脸上满是操劳的倦容和挥之不去的忧愁。
“去那么远的地方,是要做什么?”
林根脸上的那点硬气,在看到妻子时,顿时软了下来。
他小心地接过林昭手中的玉石,捧到李氏面前。
“孩他娘,你瞧。昭儿说,这玉能卖钱,我们想去县城试试。”
李氏的目光在翠玉上停留了一瞬,便不安地移开了。
那绿色确实好看,可她心里却堵得慌,沉甸甸的。
“去县城?”她声音都有些变调。
“前儿个,隔壁王家三小子去镇上赶集,回来时脸都白了!”
“说是撞见了伙歹人,揣着刀子!要不是他机灵,把身上几个铜板全扔了出去,怕是连人都回不来!”
“还有,几十里外的张家坳,上个月才出过事!”
“一家人去贩货,就因为带了点银钱,人货两空,连尸首都找不着!”
李氏越说声音越抖,抓着林根的胳膊,指节都发白了。
“你们要是有个好歹,我……我跟这肚子里的孩子,可咋办啊!”
林根被妻子哭得心都乱了,那点刚鼓起的勇气又泄了大半。
他求助似的看向林昭。
林昭上前,轻轻覆盖住母亲抓着父亲胳膊的手。
她的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
“娘,您别怕。”
林昭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这块玉,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有了钱,您和肚子里的弟弟妹妹,就不用再受苦了。”
李氏泪眼婆娑地看着儿子。
“去县城,是眼下唯一的出路。”
“我的能力娘你是知道的,爹带上我去会更稳妥。”
林根也赶紧接话:“对对对,孩他娘,昭儿说得对。”
“我们明儿一早就动身,天黑前准能到县城。”
“路上我们不走偏僻小道,专挑大路走,尽量跟些商队搭伴,你放宽心。”
李氏看看儿子,又看看丈夫。
家里的日子有多难,她一清二楚。
再这么下去,别说还债,一家人的嚼用都快成问题了。
她沉默了好一阵,终于,认命般地出了一口气。
“那……那你们路上千万仔细,遇事别硬出头。”
“家里……我等你们回来。”
林昭用力点头。
“娘,您放心。我们一定平平安安地回来,还会带回好消息。”
母亲的眼泪,让他的心揪紧,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那股对精纯能量的渴望,依旧在他血脉中潜伏。
就在他安慰完母亲,转身准备回屋时,却莫名一阵心悸传来。
林昭脚步一顿。
……
天色将亮未亮。
李氏一夜未眠,默默将一个用干净旧布层层裹好的小包递给林昭。
“昭儿,拿好。”
布包里,正是那块鹌鹑蛋大小的翠玉。
入手微凉,却沉甸甸的,像是压着全家的希望。
林昭将布包小心地塞进最贴身的衣物里,外面又用打了补丁的旧棉袄盖得严严实实。
林根也收拾停当,从墙角拿起了平日砍柴用的柴刀。
柴刀的刃口,昨晚被他用磨刀石细细磨过,此刻在晨光下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
林根将柴刀放到背篓里,背上背篓。
“昭儿,走了。”
“嗯。”
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的两个身影,在李氏不舍的目光中,踏着晨曦,走出了低矮的院门。
官道在丘陵间蜿蜒。
日头渐渐升高,毒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路边的野草都蔫蔫地垂着头。
空气闷热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奇怪的是,往日里吵闹不休的蝉鸣,今日却半点也听不见。
西周安静得有些过分。
林昭的心跳没来由地快了几分,一股莫名的烦躁感涌上心头。
他悄悄扯了扯父亲的衣角。
林根立刻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见儿子小脸绷得紧紧的,眉头微蹙,林根心头也是一跳。
他也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寂静。
握着柴刀的手,下意识地又紧了几分,指节有些发白。
“怎么了,昭儿?”他压低声音问。
林昭摇摇头,示意他继续走,但眼神却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又翻过一道不高的山梁,视野豁然开朗。
也就在这一瞬间,林昭心口猛地一沉,呼吸都有些不畅。
几乎是同时,一阵压抑的哭嚎声、女人的尖叫声,还有兵器碰撞的刺耳声响,顺着风隐隐约约飘了过来。
林根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脚步顿时僵住,再也挪不动分毫。
“糟了!”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一把将林昭拽到自己身后,柴刀也横在了胸前。
前方不远处的官道上,尘土飞扬。
七八个手持明晃晃砍刀、木棍的彪形大汉,正围着几名客商模样的路人。
哭喊求饶声、呵骂声、殴打声混作一团。
“各位好汉爷爷!饶命啊!东西都给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