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撕开盛夏的闷热,空气里浮动着黏稠的暑气。林夏骑着那辆修好的自行车穿梭在街道,车铃铛声清脆如薄荷糖碎裂。外卖箱里飘出酸辣粉的呛鼻气味,与车筐里叠得整整齐齐的薄荷色围裙格格不入。她额头汗珠滚落,在订单APP上焦急地刷新——距离下一单只剩五分钟,导航却将她引向一条陌生的老巷。
巷子两侧的墙壁爬满青苔,砖缝里渗出潮湿的霉味。阳光被歪斜的槐树枝叶割成碎片,斑驳地洒在凹凸的石板路上。林夏攥着车把的手关节发白,轮胎碾过苔藓时发出黏腻的“吱呀”声。终于找到门牌时,顾客己等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那女人戴着夸张的墨镜,镜片反光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像一柄锋利的匕首。
“你就是那个迟到二十分钟的新人?”她的声音像冰碴子,高跟鞋尖戳着外卖箱的边角,“这汤洒了半盒,差评!”林夏慌忙道歉的话卡在喉咙,墨镜女人突然抬手掀翻外卖箱,餐盒碎裂声惊飞了墙角的麻雀。酸辣汤溅上她的帆布鞋面,薄荷围裙瞬间染上红油,像一块被污染了的翡翠。汤汁的辛辣气味呛得她眼眶发红,掌心被碎瓷划破,血珠混着红油在掌心晕开,像一朵畸形的玫瑰。
“这单我赔,求你别给差评……”她颤抖着掏出皱巴巴的钱包,却被对方高跟鞋踩住裙角:“赔?你赔得起我这条限量版裙子吗?”鞋跟碾过裙褶的力道近乎残忍,林夏听见布料撕裂的细微声响,仿佛自己尊严的裂缝也在同时蔓延。
绝望之际,巷口传来一阵滑板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苏瑶扎着亮粉色双马尾冲进来,工装裤口袋里塞满薄荷糖,衬衫上别着的星辰胸针在阳光下闪烁如银河碎片。她嗓音像盛夏的汽水炸开:“哟,这位顾客,您这裙子可是去年双十一的促销款吧?我闺蜜可是‘薄荷骑士’,差评会让她扣光工资的。要不这样,我给您免费跳段街舞赔罪?”
墨镜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戏码怔住,苏瑶己踩着滑板摆出街舞姿势,薄荷糖从她口袋里滚落一地,在青苔石板上蹦跳如逃窜的萤火虫。林夏趁机收拾残局,指尖被碎瓷划破的伤口渗出更多血珠,她咬住下唇,将疼痛咽进喉咙。苏瑶突然甩出手机屏幕:“您看,这裙子官网标价才199元,我闺蜜的工资可是按单结算,扣光也得送一百单呢!”
墨镜女人墨镜后的目光开始动摇,苏瑶趁机将薄荷糖塞进她手中:“来一颗,消消火气。”糖纸撕开的声音清脆如冰裂,她朝林夏眨眼,林夏会意,迅速将剩余的外卖塞进顾客手中:“这单我全额退款,再送您一杯冰镇薄荷茶。”
深夜,林夏缩在宿舍书桌前,台灯将她的影子拓在斑驳的墙纸上,像一株倔强的薄荷。她翻出母亲留下的泛黄笔记本,糖浆配方被泪水晕染过,字迹却依然清晰:“薄荷需清晨摘,露水未干时才有魂。”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作响,她画着风铃结构图,糖浆调配比例写得密密麻麻,数字与线条交织成一张脆弱的蛛网。突然瞥见苏瑶塞给她的音乐系演出海报——顾辰的名字赫然印在钢琴伴奏栏,照片里他指尖抚过琴键,脖颈的星辰胎记在聚光灯下泛着神秘的光,像夜空中坠落的星石。
“天才学霸还会弹钢琴?”她喃喃着,宿舍窗外飘来若有若无的旋律,像是月光在琴弦上跳舞。手机震动,苏瑶的短信蹦出来:“顾辰学长可是音乐系传说!上周陆薇学姐追他到排练厅,结果被琴声冻成冰雕!听说他弹琴时连空气都能结冰!”
林夏轻笑,指尖蘸着糖浆草稿上的薄荷汁,在窗玻璃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星星。楼下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她探头望去,只见顾辰抱着琴谱匆匆走过,衬衫第二颗纽扣依然别着那枚银质星辰,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银河坠落在人间。他脖颈的星辰胎记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仿佛一颗永不熄灭的星。
她忽然想起白天苏瑶的话,琴声结冰的比喻。顾辰的冷漠是否与这天赋有关?风铃碎片在他掌心碎裂的画面再度浮现,薄荷糖浆与钢琴旋律,两个毫无关联的事物在她脑海中碰撞出奇异的火花。她合上笔记本,薄荷清香从纸页间溢出,与酸辣汤的余味在空气里悄然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