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薄荷水的天鹅绒,裹住了整座城市。林夏踩着最后一缕暮色冲进便利店,薄荷绿的工装裤沾着送货时溅上的泥点,帆布鞋尖磨得发白,书包带子深深勒进肩膀,薄荷刺绣在昏暗灯光下泛着幽微的绿光,像是暗夜里悄然生长的藤蔓。她刚在奶茶店打完晚班,喉咙里还烧着焦灼的甜腻,此刻只想用冰镇汽水浇灭这团火。
自动门“叮咚”作响的瞬间,她撞见顾辰正站在咖啡机前。他穿着白衬衫,袖口随意卷起,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腕,指尖捏着硬币在投币口犹豫,仿佛那枚银币是件需要精密计算的仪器。冷柜的灯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细密的影子,像星轨般疏密有致,睫毛颤动时,光影便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跳起无声的芭蕾。林夏下意识缩了缩书包——里面还藏着为节省晚餐钱买的廉价便当,塑料盒贴着促销标签,在薄衬衫下鼓起可疑的轮廓,仿佛藏着个不安分的秘密。
“要喝美式还是拿铁?”店员的声音像根银针,扎破了凝固的空气。顾辰瞥向价目表,眉头微蹙,硬币在掌心转成银色的陀螺:“美式,不加糖。”林夏摸出自己皱巴巴的零钱正要扫码,余光却瞥见他转身时,衬衫下摆扫过货架,露出公寓钥匙扣上的星空吊坠——和碎掉的风铃同款的钴蓝色。那抹颜色像突然坠入夜空的流星,灼得她指尖一抖,零钱“叮叮当当”落进硬币桶,惊醒了沉睡的咖啡机。
“你……自己住?”她脱口而出,声音带着打工后未褪的沙哑,尾音还带着奶茶店蒸汽留下的。顾辰怔了怔,钥匙坠在指尖晃出微光,冷硬的轮廓在便利店暖黄的灯光下竟柔和了几分:“嗯,父母离婚后各自搬走了。”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冷柜的冷气钻入衣领,林夏攥紧书包带子,薄荷刺绣蹭过掌心,香气在指尖苏醒,她想起苏瑶说的“他抱着风铃站了一夜”,喉咙里泛起酸涩的薄荷味,像是嚼碎了整片夏夜的清凉。
咖啡机突然轰鸣,蒸汽喷涌的瞬间,顾辰的硬币终于落进投币口。他转身取咖啡时,衣角不慎勾住林夏书包的拉链。廉价便当盒“啪”地滑落,菜叶从保鲜膜缝隙挤出,番茄炒蛋的橙黄与青菜的翠绿在瓷砖地上洇开,像打翻的颜料罐,也像是某个抽象派画家的即兴创作。空气凝固了,林夏耳尖发烫,弯腰捡便当时,指甲抠进塑料盒边缘的裂痕,指节泛起不自然的苍白:“我、我晚餐一般……自己解决。”声音轻得像一片飘落的薄荷叶子。
顾辰蹲下身,咖啡杯在掌心转出暖意,目光掠过她指甲缝里的颜料渍——那是玻璃坊帮忙时沾上的钴蓝色,和他钥匙坠的颜色惊人相似。他忽然轻笑,声音像冰块裂开时的脆响:“番茄炒蛋边缘焦了,但颜色搭配得像抽象画。”林夏脸颊更烫,薄荷香囊从书包里滚出,香气与咖啡的苦味在空气中缠斗,像是两种倔强的灵魂在跳探戈。她慌忙将便当塞回书包,拉链却卡住香囊的流苏,流苏穗子蹭过她泛红的耳垂,痒得她缩了缩脖子。
顾辰伸手拨开流苏,指尖划过她书包上的薄荷叶片刺绣,布料摩擦声轻得像羽毛掠过水面。林夏嗅到他指尖残留的咖啡香,混着薄荷的清凉,竟酿出一种奇异的甜意。“薄荷和玻璃……”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说,咖啡杯在掌心泛起涟漪,“都是易碎的东西。”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说,咖啡杯在掌心泛起涟漪,“但有人能让它们重生。”便利店广播响起晚间折扣促销,林夏的心脏跟着节奏乱跳。她终于拽好拉链,书包上的薄荷叶片在颤抖中仿佛活了过来,叶片边缘的银线刺绣泛着月光般的柔光,像是被施了魔法。
顾辰将咖啡杯搁在收银台,突然转向她:“要不要一起吃?我公寓里有微波炉。”林夏愣住,睫毛在蒸汽里颤动,睫毛膏晕开些许,像是水墨画晕开的墨点:“你、你不介意?”他耸耸肩,星空吊坠在锁骨处晃荡,钴蓝色在暖光下化作一汪深潭:“总比吃冷掉的炒蛋健康。何况……”他弯腰捡起她掉落的香囊,薄荷香气扑鼻而来,香囊上的流苏蹭过他指尖的薄茧,“你身上有和我风铃一样的味道。”
夜色更深了。林夏跟着顾辰穿过巷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她盯着他衬衫后颈的褶皱,那些褶皱像被风吹乱的信纸,突然想起风铃图纸上那些精密的曲线。顾辰推开公寓门时,薄荷香囊从他掌心递还,她接过时指尖相触,凉意与暖意在皮肤上交融,像星轨与流星相撞的瞬间。门内暖黄的灯光倾泻而出,照亮他耳尖的一抹绯红,那抹红顺着耳廓蜿蜒而上,竟比夕阳更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