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鹤大逃亡”最终以那只倒霉的仙鹤在鸿钧不着痕迹的“引导”下,慌慌张张地从殿门结界一个临时打开的“通道”冲出去,汇入外面焦急的鹤群而告终。
鸿之之追到殿门口,看着外面群鹤飞舞,小嘴瘪着,满脸的失落和不舍。
“鸟鸟……飞了……”她委屈巴巴地嘟囔着,紫眸里水汽氤氲。
鸿钧端坐云床,仿佛入定,对她的委屈视而不见。
只是指尖微动,一枚散发着温润光泽、形如小鹤的羊脂白玉佩凭空出现在鸿之之面前,悬浮着,散发着安抚心神的柔和气息。
鸿之之的注意力瞬间被玉佩吸引。
她伸出小手抓住玉佩,入手温润,上面的小鹤雕刻得活灵活现。
失落感顿时消散了大半,她破涕为笑,把玉佩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用脸蛋蹭了蹭:“鸟鸟!我的!” 很快,她就抱着新得的“鸟鸟”,在殿门附近找了个角落,蜷缩着睡着了,小脸上还带着追捕后的疲惫和满足。
紫霄宫终于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鸿钧的心绪却并不平静。
他即将开始第一次讲道,梳理洪荒大道,为未来身合天道奠定基石。
然而,越是临近这等关乎洪荒运转的关键时刻,天道法则的反馈越是浩瀚繁杂,其中蕴含的混沌初开时的暴戾、无序、以及……那些被盘古斩杀的三千混沌魔神残留的滔天怨念与毁灭意志,也如同沉渣泛起,试图干扰天道的纯净运转。
此刻,鸿钧正以元神沟通天道核心,推演讲道的最佳时机与切入点。
他的意识沉入一片由无尽法则符文和星辰轨迹构成的玄奥海洋。
突然,这片宁静的法则之海中,毫无征兆地涌起一股粘稠、阴冷、充满无尽恶意的黑潮!
心魔劫!
并非寻常修士的心魔,而是这方初生天地在完善过程中,必然要涤净的、源自混沌本源的负面聚合!
它无形无质,却首指道心本源,幻化出无数狰狞的魔神虚影,发出无声的尖啸,裹挟着混乱、杀戮、毁灭的意志,疯狂冲击着鸿钧的道心壁垒,试图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阻止天道的完善!
鸿钧的道心坚如磐石,万法不侵。
但在这源自混沌本源的负面冲击下,那被他镇压在道心最深处的、属于他自己的魔神残念与戾气(之前被鸿之之笑声消融了大半,但并未根除),竟也被引动,内外夹击!
虽然依旧无法撼动他的根本,却也如跗骨之蛆,带来一种灵魂层面的阴冷刺痛和烦恶感,让他推演天机的速度骤然迟滞,紫霄宫内的道韵都隐隐染上了一层晦暗。
鸿钧眉头紧锁,紫眸紧闭,周身气息变得凝重晦涩。
他全力调动造化玉碟的道韵,清冷的玉光自玉碟上倾泻而下,笼罩他全身,与那无形的心魔黑潮对抗、消磨。这是一场无声的凶险鏖战。
大殿角落,抱着玉佩熟睡的鸿之之,似乎被这弥漫开来的、源自灵魂层面的阴冷和压抑感惊扰了。她小小的眉头皱起,在睡梦中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体。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她怀里抱着的玉佩,因为睡姿不稳,突然滑落!
“啪嗒!”
清脆的玉石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异常刺耳。
“呜哇——!!!”
鸿之之被彻底惊醒了。
美梦被打断,心爱的“鸟鸟”玉佩掉在地上,再加上那萦绕不散的阴冷感带来的不适,多重“委屈”叠加,小家伙瞬间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声!
那不是撒娇的假哭,而是真正伤心、害怕、又带着点起床气的、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纯净的、毫无杂质的悲伤和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伴随着那穿透力极强的哭声,瞬间席卷了整个紫霄宫大殿!
这哭声,对于正在对抗心魔侵蚀的鸿钧来说,无异于一道划破黑暗的、刺耳的惊雷!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那充满生命原始力量、饱含着纯粹负面情绪(悲伤恐惧)的哭声冲击到鸿钧周身的刹那,那正疯狂侵蚀他道心、引动他自身残念的混沌心魔黑潮,竟如同遇到了克星烈阳的冰雪,发出了无声的、凄厉的尖啸!
鸿之之的哭声,蕴含着一种混沌初开时最本源的“生”之力量,是对“毁灭”、“混乱”、“怨毒”这些负面存在的天然排斥!
那哭声形成的无形音波,仿佛带着净化一切的纯粹意念,蛮横地冲散了笼罩在鸿钧道韵外围的晦暗阴霾,更首接穿透了他道心的防御,狠狠“砸”在了那些狰狞的魔神虚影和粘稠的黑潮之上!
嗤嗤嗤——!
如同冷水泼入滚油!
那源自混沌本源的负面聚合,竟在这看似毫无杀伤力的婴儿啼哭声中,剧烈地扭曲、沸腾、然后……如同阳光下的泡沫般,迅速消融瓦解!
连带鸿钧道心深处被引动的那最后一丝残存戾气,也被这“哭声”冲刷得干干净净!
鸿钧只觉得灵魂深处猛地一清!
那如跗骨之蛆的阴冷刺痛和烦恶感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之前迟滞的天道推演,此刻变得无比顺畅清晰,造化玉碟垂落的清光也瞬间大放光明,将殿内最后一丝晦暗彻底驱散。
他倏然睁开紫眸,深邃的眼底残留着一丝尚未散尽的惊异,望向哭声的来源。
大殿角落,鸿之之正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憋得通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怀里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玉佩,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感天动地。
鸿钧:“……”
他看着那个哭得毫无形象的小泪人,感受着道心前所未有的澄澈通透,以及大殿内重新恢复的、甚至比之前更加清明的道韵,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心魔劫……竟然被这小家伙的哭声……给……哭散了?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她天生拥有克制混沌负面力量的本源天赋?
鸿钧沉默片刻。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弹灵果安抚,而是身形微动,第一次主动离开了云床。
他无声地走到鸿之之面前,缓缓蹲下身。那亘古不变的冰颜上,依旧看不出太多表情,但他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动作有些生疏,却异常轻柔地……拂去了鸿之之小脸上的泪珠和鼻涕。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清冷温和的道韵,拂过之处,鸿之之的抽泣奇迹般地缓和下来。
鸿之之抬起泪眼朦胧的紫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爹爹”。她似乎感受到了那笨拙却真切的安抚,委屈地瘪瘪嘴,带着浓重的鼻音,伸出小胖手,抓住了鸿钧拂过她脸颊的那根手指,紧紧攥住,仿佛抓住了唯一的依靠。
“爹爹……怕怕……”她抽噎着,把满是眼泪鼻涕的小脸埋进了鸿钧微凉的掌心。
鸿钧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掌心传来的温热湿意和那全心全意的依赖,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穿透了他万年的淡漠。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颗毛茸茸的、带着银辉的小脑袋,紫眸深处,有什么东西,似乎正悄然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