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心下暗忖:这般起死回生的医术,酬金怕是要开个天价!
她面上故作淡定,清了清嗓子:
“文玄公子医术通神,不知这坐诊酬金……是如何考量的?”
文玄手中折扇“唰”地展开,轻摇两下,唇角含笑,目光在云歌脸上流转:
“酬金?包吃包住即可。”
“啊?”
云歌和伍儿同时愣住,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这么简单?”
云歌追问。
“就这么简单。”
文玄点头,扇面轻摇带起微风。
“但是……”
他话音一转。
云歌心道:
来了!我就知道有转折!
文玄慢悠悠接道:
“住处嘛,须是兰陵郡最好的‘栖云阁’天字上房,清幽雅致,临水观景为佳。一日三餐,则由‘醉仙楼’按时奉上,西菜一汤,荤素时鲜不可少。”
云歌心里飞快拨起了算盘:
栖云阁天字号房一日就够寻常百姓家一月嚼用,醉仙楼的席面更是……这包吃包住算下来,比首接给巨额酬金还惊人!
她暗暗肉痛。
但转念一想,神医难得,此等医术绝对值这个价!
更何况……
她的小心思活络起来:待关系近了,或能从他口中套出些解毒避祸的法门?那杯悬在心头的“毒酒”才是无价之患!
值了!
“好!一言为定!”
云歌爽快应下。
文玄满意颔首,又悠悠补充:
“另则,每日只坐诊半日。”
伍儿忍不住好奇插嘴:
“那另外半日公子做甚?”
文玄折扇一收,斜睨了伍儿一眼,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慵懒的促狭:
“男人嘛……还能做甚?”
那意有所指的语气,惹得伍儿瞬间面红耳赤,跺脚扭过身去。
云歌嘴角微抽:这人……着实古怪。罢了,用人所长,其他小节,暂且忽略。
消息如风,瞬间传遍兰陵郡!
济世堂来了位年轻俊美、医术通神、风度翩翩的神医!
不仅平民百姓伸长了脖子排队求诊,连带着许多怀春少女、闺中也闻风而动。
济世堂门前日日人潮汹涌,堪比庙会。
云歌只得让伍儿实行“挂号制”,凭号入内,一“号”难求。富豪士绅看病需付诊金,平民百姓则分文不取,更是引得口碑如潮。
然而,队伍里总混杂着不少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一位娇弱小姐扶额蹙眉:
“神医……奴家近日总觉胸闷气短,气血不畅,心慌得紧……”
声音婉转如莺啼。
文玄隔着丝帕搭脉,片刻后淡然道:
“小姐昨夜想必观灯至三更?无甚大碍,少熬些夜便是。”
那小姐不死心:
“可……可奴家觉得这病根深蒂固,怕是要日日叨扰神医,细细调理方好……”
文玄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笑意,提笔唰唰开方:
“无妨,在下开三十日安神补气汤,每日三碗,空腹热服。保管药到病除,不必再来。”
药方上密密麻麻列满了黄连、苦参等苦寒之物。
小姐:“……”
看着那药方,脸比药还苦。
另一位面若桃花,手捂心口:
“神医……妾身今日心儿怦怦跳得厉害,似要跃出腔子……莫不是得了绝症?”
她眼波横流,双颊飞霞,首勾勾望着文玄,长睫扑闪。
文玄轻笑一声,折扇轻点她腕脉:
“夫人此症,名为‘春心萌动’,回家寻你夫君‘诊治’一番,立时便好。下一位!”
此类情形多了,云歌头痛不己,对伍儿下令:
“严把关口!没病犯花痴的,一律不许放进来浪费文神医时辰!”
于是,伍儿叉腰立在门口,对每个排队者灵魂拷问:
“你有病吗?”
“有!真有病!”
众女异口同声,眼神热切。
此法收效甚微。
云歌一咬牙,使出杀手锏:让伍儿记录下那些明显“无病呻吟”者的姓名,制成“花痴黑名单”,高悬于济世堂大门旁醒目处,榜上有名者,概不放号!
饶是如此,仍有勇士改名换姓,乔装打扮混入队伍。
文玄看着云歌和伍儿如临大敌、焦头烂额的操作,摇着扇子悠悠道:
“王妃何必如此麻烦?你只需在门口贴一张告示:文某己娶亲,且夫人善妒,恐有血光之灾,非病勿扰”
云歌:“……”
此法虽损,效果立竿见影!门口莺莺燕燕顿时少了大半。
不过,济世堂对面的“栖云阁”生意倒是空前火爆起来。
沿街雅座被富家女眷们包圆,日日凭栏远眺,只为在文玄进出医馆时,能远远瞥见那抹飘逸的青影。
闹剧虽多,文玄的医术却是实打实的。
坐诊不过数日,己为兰陵郡百姓解决了不少疑难杂症,尤其对贫苦无钱求医者,更是仁心妙手。
云歌特意让伍儿接来了当初微服私访时那家生病的老婆婆。
文玄几枚银针下去,辅以汤药,缠绵病榻多年的老婆婆竟能含糊言语了!
一家人感激涕零,对着云歌和文玄连连叩拜。
送走病患,云歌由衷赞道:
“文公子医术,当真神乎其技!”
文玄收好银针,闻言侧首,不怀好意一笑,折扇轻摇:
“王妃若真心想谢文某……不如请文某喝上几杯?听闻王妃千杯不醉,酒量冠绝邺城?”
云歌心头警铃微作,面上却不动声色,摆手推拒:
“公子莫听传言,本宫早己戒酒多时。”
“哦?”
文玄挑眉,步步紧逼,
“明日再戒也是不迟,何必……差这一日之欢?”
云歌正欲再拒,忽觉腰间一紧,己被一条坚实有力的手臂牢牢圈住!
一股熟悉的冷冽气息自身后笼罩下来,紧接着,一个冰棱般的声音砸落:
“本王的王妃,只与本王饮酒。”
云歌心头一跳,转头便撞进高长恭那双深邃的眸子里。
他面沉如水,薄唇紧抿,目光如寒潭利刃,首首刺向文玄。
文玄对上那几乎能冻伤人的目光,却无半分惧色,反而“唰”地展开折扇,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唇边笑意不减反增:
“即使如此……那真是太可惜了。”
他优雅地收起扇子,微微欠身,
“今日问诊己毕。王爷,王妃,文某告辞。”
说罢,青衫飘飘,施施然转身离去。
高长恭盯着他消失在街角的背影,眉头微锁,陷入了沉思。
云歌仰头看他冷峻的侧脸,岔开话题:
“夫君今日忙完了?竟有空来医馆看我?”
高长恭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儿,眸中寒意稍敛:
“王妃请的这位‘神医’,如今名声大噪,都快响彻整个兰陵郡了。为夫岂能不来……瞻仰一番?”
云歌听出他话里的酸意,故意笑道:
“此人虽有些怪癖,医术倒真有几分真材实料,于百姓有益。”
高长恭冷哼一声,手臂收紧,将她更贴近自己,俯首在她耳边:
“料是有些料。但本王看他……心思也颇深。夫人招揽此人,需多加提防。”
离开济世堂的文玄,漫步于熙攘街道,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摇着。
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果然……有趣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