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药瓶内层标签上的2008.8.17灼烧着沈知微的视线。陆沉舟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浑身颤抖。她攥紧药瓶,目光投向被暴雨猛烈拍打的西翼阁楼——那里,一扇从未开启的窗户,此刻正渗出幽蓝的诡光。
暴雨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沉重的雨点砸在窗玻璃上,发出擂鼓般的轰鸣,仿佛要将整个陆家老宅拖入冰冷的水底深渊。空气里弥漫着土腥味、鸢尾花残留的微甜,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药物苦涩的余韵。
陆沉舟蜷缩在书房厚重的波斯地毯一角,身体在不受控制地细微颤抖,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扯的破碎木偶。他紧紧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深重的阴影,薄唇抿成一条失去血色的首线,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嘶声,如同濒死的困兽。
那瓶被撕去一层标签的药瓶,此刻像块烧红的烙铁,紧紧攥在沈知微手中,内层标签上清晰无比的“2008.8.17”如同淬毒的诅咒,灼烫着她的掌心,沿着神经一路烧进脑海深处——那是她前世终结的日期,是陆沉舟彻底堕入深渊的起点。
这日期,绝非巧合。是警告?是嘲弄?还是某个巨大阴谋齿轮上,一个冰冷咬合的齿痕?她强迫自己移开黏在陆沉舟痛苦侧脸上的目光,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雨水与药味的冰冷空气刺得肺部生疼。视线越过他颤抖的肩头,投向书房窗外那片被暴雨疯狂鞭挞的庭院。
风裹着雨,抽打着古老的窗棂,就在那一片混沌的雨幕之后,西翼那栋常年沉寂、被列为禁地的阁楼顶层,一扇从未在她记忆里开启过的狭长窗户,此刻竟渗漏出一点幽微的、仿佛来自深海之底的蓝色光芒。
那光极其微弱,在狂暴的雨夜里时隐时现,如同垂死萤火,却又固执地穿透黑暗,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而神秘的诱惑。
那扇窗,像一只沉默的独眼,在雨夜的掩护下,无声地注视着她。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那里藏着答案!或许是关于这诡异药瓶的,或许是关于陆沉舟那些撕裂时空的呓语的,又或许,是关于“阿阮”那个名字背后被刻意抹去的真相!她不能再等,不能任由陆沉舟沉沦在这无边无际的痛苦里,更不能让自己再次被蒙蔽。
沈知微猛地站起身,动作带起一阵微风,掠过陆沉舟汗湿的额发。他似乎有所感应,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喉间溢出模糊而破碎的音节,像是哀求,又像是绝望的警示。沈知微脚步一顿,心脏被狠狠揪紧,但西翼阁楼那抹幽蓝的光,如同黑暗航道上唯一的灯塔,让她无法退缩。
她将药瓶小心地放进睡袍口袋,指尖触到冰凉的塑料瓶身,那日期仿佛仍在发烫。她不再犹豫,转身,脚步无声却无比坚定地穿过铺着厚重地毯的幽暗走廊,将陆沉舟压抑的喘息声和窗外狂暴的雨声留在身后。黑暗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只有她自己急促的心跳在耳膜里鼓噪,与远处隐隐传来的、老宅年久失修的木结构在风雨中发出的呻吟交织在一起。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潮湿木头腐朽的气息,每一步落下,脚下厚重的羊毛地毯都吸走了所有声音,却吸不走那份令人窒息的寂静和沉重。她凭着记忆和首觉摸索,绕过盘旋而上的主楼梯,穿过一道挂着厚重帷幔、几乎被遗忘的拱门,终于踏上了通往西翼阁楼那狭窄、陡峭的木质楼梯。
楼梯扶手冰冷粗糙,布满岁月的刻痕,脚下的木板在她谨慎的踩踏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每一次声响都在死寂的雨夜里被无限放大,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越往上,空气中那股陈旧灰尘和霉菌的味道就越发浓重,几乎令人窒息,而那股若有若无、冰冷的金属和电子元件的气味,却如同潜伏的蛇,悄然钻入鼻腔。
阁楼的门就在眼前。一扇厚重的橡木门,颜色深暗,几乎与周围墙壁的阴影融为一体。没有锁孔,也没有任何常见的门把手装置。门板的正中央,镶嵌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圆形装置——虹膜识别仪。
它像一只没有感情的眼睛,静静地镶嵌在古老的木纹之中,科技与腐朽在此刻形成了诡异的对立。沈知微的心沉了下去。虹膜锁……这几乎断绝了她强行闯入的可能。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拂过那冰冷的金属表面。就在指尖触碰的瞬间,装置内部极其微弱地“嗡”了一声,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极细的红色扫描光束瞬间射出,精准地扫过她的右眼瞳孔!
“滴——验证通过。用户:沈知微。欢迎使用。”
一个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地在死寂的阁楼里响起。那冰冷的宣告,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沈知微的脑海!验证通过?用户沈知微?这怎么可能?!她从未踏足过这里,更不可能在这台显然是陆沉舟私人禁脔的设备上预先录入她的生物信息!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远比阁楼的阴冷更刺骨。伴随着轻微的气动声,沉重的橡木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股混合着臭氧、精密电子元件和某种奇特消毒水味道的冷风扑面而来。
门内的景象,让沈知微瞬间屏住了呼吸。阁楼内部的空间远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显然被打通并进行了彻底的现代化改造。冰冷的金属支架支撑着穹顶,蛛网般粗细不一的线缆被整齐地束扎、铺设在金属地板的凹槽内,闪烁着各色指示灯的服务器阵列发出低沉的嗡鸣,如同巨兽沉睡时的呼吸。
而占据整个空间核心位置的,是一个巨大得令人震撼的蛋形舱体——VR沉浸式模拟舱。它通体覆盖着哑光的银白色合金外壳,线条流畅而充满未来感,舱体表面没有任何接缝或按钮,光滑得像一枚来自异星的巨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