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刚回到部队附近的别墅,就有士兵上前通报:“上校,将军派人留言,希望您能够回哈灵顿宅邸一趟。”
“嗯。”他应了一声,随手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银质打火机清脆的“啪嗒”声在过分宽敞的前厅显得格外突兀。
橘黄的火焰舔舐上烟草,暗红的一点随即亮起,映着他冷硬的眉峰。
阿瑟衔着烟,信步踱至窗前。
窗外,一轮残月伶仃地挂在枯树枝头,清冷的光晕被枝繁叶茂的树木稀释殆尽,模糊成一片灰蒙蒙的影子。
指尖的星火在寂寥的夜色里明明灭灭。
头顶的灯光在高挺鼻梁旁投下浓重的阴影,勾勒出幽暗的轮廓。
一支烟燃尽,他收回视线,大步踏出门外,坐上了手下开来的车子,车辆随即融入夜色,疾驰向哈灵顿宅邸。
奢华的客厅里,气氛却比屋外的夜色更萧瑟几分。
不出所料,父子俩的会面依旧剑拔弩张。
久居高位、戎马半生的哈灵顿将军端坐于主位的沙发上,嘴唇紧抿,阴沉的目光钉在对面坐着的神色散漫的儿子身上。
对这个前途大好却处处忤逆的儿子,他早己积蓄了太多的不满。
“砰!”镶嵌银色铁狮的手杖重重砸在地板上,“为了哈灵顿家族的未来,你必须接受联姻。”浑厚的声音斩钉截铁。
听着父亲的话,阿瑟只觉得荒谬又可笑。
当下战事胶着,政局动荡,哈灵顿家族己然是树大招风,过于扎眼,此刻最该做的是韬光养晦、稳固根基。
然而,他年迈的父亲显然是被权势冲昏了头脑,竟还妄图再用联姻更进一步。
阿瑟缓缓放下酒杯,杯底与红木茶几接触发出一声轻响。
他微微勾起一侧唇角,眼神掠过父亲因暴怒而涨红的脸,清冽的声音带着一种厌倦到极致的敷衍:“您随意安排呗,您高兴就好,只是,”他顿了顿,似乎才想起个微不足道的理由,“……我的时间,不一定凑得齐。”
“你——!” 哈灵顿将军气得几乎要从沙发中跃起,虬结的颈侧青筋暴突。
这狗崽子,又在敷衍他,而且这敷衍甚至懒得加上些掩饰。
“随便安排”,“没时间”,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被愚弄的怒火彻底焚尽了理智,哈灵顿将军猛地抡起手杖,站起身朝着阿瑟的肩头狠狠挥去。
风声呼啸!
阿瑟眼神未变,甚至连懒散的坐姿都未调整分毫,仿佛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力道并不存在。
然而那手杖在半空中凝滞了一瞬,最终,化为一声更为响亮的“咚”,落在了近旁的红木桌面上。
昂贵的实木桌面赫然留下一道凹痕,震得杯盘都发出了嗡鸣。
“你最近不是在休假吗?” 哈灵顿将军胸膛剧烈起伏,强压下几乎喷薄的怒火,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不容更改的铁令,“联姻的事,就给我在这假期里办了!这是命令!”
或许是源于底层出身的自卑,哈灵顿家族对联姻对象的挑剔近乎苛刻——必须是真正的顶级名媛,肤白貌美、温婉贤淑、学识超群,更重要的是,要对哈灵顿家族的权势有所裨益。
这些标准,简首与阿瑟记忆中母亲的模样如出一辙。
阿瑟有时恶意地猜想,老头子这架势,与其说是在给他找联姻对象,倒不如说是在给自己物色第二任完美的妻子。
但是,老实说,他真的对这些送上门的宛如被驯服的绵羊的上层社会小姐们,没有丝毫兴趣。
连硬都硬不起来。
又一位来哈灵顿家相看的小姐捂着脸,瑟瑟发抖地跑了出去。
无他,就在刚才,这位美丽的小姐大着胆子,试图将手伸进阿瑟的裤腰里,差点被这位脸上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上校大人一枪爆头。
刚刚与死亡擦肩而过,金发女郎面色苍白地坐在送她回家的马车上,临走前听到哈灵顿家的仆人长叹口气。
“还是看不上......不知道阿瑟少爷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这样恐吓这些美丽的淑女,哪还会有什么家族愿意再把女儿送过来呀。”
仆人在送走女郎之后抬起头,眼神不经意与坐在窗户边的阿瑟撞见。
二楼那扇宽大的飘窗内,年轻的阿瑟少爷正随性地盘膝而坐,一条腿屈起,手肘搭在膝盖上。
夕阳最后一丝余晖透过玻璃,在他身周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他却恍若未觉,只是低垂着眼帘,专注、甚至可以说是异常温柔地,用一方鹿皮绒布,细细擦拭着那把线条流畅的银白色手枪。
锃亮的烤蓝枪身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他那近乎虔诚的动作,如同在抚摸情人最的肌肤。
似乎感受到了窗外窥视的目光,他微微掀起眼皮,朝这边轻轻瞥了一眼。
仆人快速低下头,步履匆匆地逃离这片院子。
他一向是不敢和拿枪的阿瑟少爷对上的,就怕他一个心情不好,将自己一枪爆头。
就像一条色彩艳丽的毒蛇,大家是这样形容这位冷酷的恶魔少爷。
罗伯特举办的宴会拯救了被父亲拘在家里强制相亲的阿瑟。
他终于可以出去透口气,不用面对满室不知名的香水,混杂出让人作呕的味道。
尤其是可以见到那只他感兴趣的小老鼠。
也不知道她对他今晚送的“大礼”满不满意。
毕竟,这件事可费了他不少力气,还得好好瞒着罗伯特,让他下了不少功夫,为此才勉强耐着性子待在家中应付老头子。
阿瑟嘴角勾起邪肆的笑意,眼中掠过晦暗不明的光。
现在,他己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小老鼠拼命往他怀里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