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后边的钟叔闻言也是心口咚咚咚跳了起来。
毕竟年长几十岁,见过不少阵仗,他忙跟着走进主编室,陪着笑脸:“同志!他真是季风,您说的季宁是哥哥,季家是一对双胞胎,所以兄弟俩样子长得挺像。”
“前天我在武装部,明明听他们说季宁还有个双生子姐姐——”
青年通讯员满是狐疑,目光凝着季风。
“季家是一对双生没错,他们是兄弟俩,样貌长得差不多,哥哥季宁,这次确实参军入伍了。”
钟叔黝黑的脸颊笑了笑,“这些年,季家大人不在家,街道的人也不怎么去季家,一来二去大家都以为季家有个姐姐,其实都是误传,误传。”
刘主编锐利的眸子掠过面前的黑瘦老同志,目光落在季风身上,“真是这样?”
“嗯,我们小时候,邻居分不清我们哥俩,我妈就给我哥穿裙子…”季风害臊的笑了笑,挺起胸膛,也是从善如流的撒谎。
“哦?怪不得连街道办事的同志都给弄错了,”刘主编了然的颔首,嗓音温和道:“我们也是为了弄清事实,弄清楚了就行,听说你是复大毕业,还是秦教授推荐过来的,坐下, 跟你讲讲报社的工作。”
“…”季风连忙走过去,端坐在一张褐色凳子上。
青年通讯员摸着后颈,总觉得那天没有认错人。
但是既然他们执意的说季家是一对哥俩,他觉得可能真是街道办搞混了。
转身离开主编室的时候说,“主编,再过一刻钟到会议室开会哦。”
“知道了。”刘主编摇了摇手,一双眼睛打量着坐在面前的俊俏少年,“你刚毕业,可能还不了解我们解放报的办报宗旨,当年,这份报纸起源于延安,我这么说你就明白了一二,对吧?”
季风懵懂的眨眼,“我买过近几期的解放报,最近几期有刊登高考复习题。”
“对对对,不愧是毕业复大的高材生,小同志觉悟高,懂得及时关注社会实事新闻,这不,国家恢复高考第一年,咱们解放报必须紧跟时代,为考生们做点实事…”
“解放报今年押中了两道数学题,考生们肯定考的不错。”季风抿了抿唇微笑道,一双凤眸悄悄环视着主编室贴着的马克思画像,旁边挂着‘大干一百天迎接国庆’的横幅。
尽管国庆己经过去两个月,横幅依然挂在墙上。
清晨,窗外是阴天,主编室的日光灯很暗,绿色铁皮办公桌上,堆着成摞的稿件和校样。
刘主编一边整理桌上稿件,给季风讲着报社的工作开展。
“我们也有通讯员驻扎在云省战地,这次你进来我们报社,工作有两个方向,社会版面的通讯员,或是战地通讯员,当然你还没有经验,如果不想去战地,我可以安排其他通讯员去。”
季风长这么大,都没踏出过沪市,对于遥远而陌生的云省一点概念都没有。
见小伙子脸色惶然,刘主编捧着搪瓷杯,吹着积了厚厚茶垢的茶水,忙笑着安慰,“没关系,那你跟着老通讯员学做社会版面的通讯工作,将来时机成熟,你再考虑去战地的事情。”
钟叔识趣的从主编室退出来,站在走廊,望着报社的同志忙碌的样子,心里总算踏实了。
身后,传来刘主编慷慨激昂的嗓音道:“我们做新闻报纸,就是要彻底改变西方报纸所谓的‘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的观念!”
钟叔知道主编己经接受了小宝,黝黑脸颊露出一抹温良的笑容,也没继续等在走廊,急急忙忙赶去工厂上班。
算一算日子,橙宝也该到部队了。
如今,姐弟俩工作都有着落,也算没有辜负远在黑省的季家两夫妻这么多年吃苦受罪。
云省,红山。
午后刚过,军车徐徐驶入了13师部队哨岗。
“到了吗?”
坐在敞开的车厢内,终于看到了部队的房子,醒目的标语,季宁和其他人一样,伸长了脖子。
第一时间就瞥见了车厢外面,俨然己经是部队的环境。
季宁被尿憋的脸颊红润,就等着到了部队去解手。
“到部队了…”车厢内有人热切的讨论着。
“所有人,有序下车,互相帮一下。”车厢外面,出现了一个面容严厉的军官,朝着里边望了一眼,中气十足的说道。
车厢内,顿时骚动起来。
“建军你怎么样?好像退烧了?”林建军的老同学一边活动筋骨,见他从车厢里面坐起来,连忙问道。
林建军扶着额头,嘴巴动了动,“好像退烧了,就是头还是有点晕。”
“再给你吃两颗药,把症状退一下。”季宁早看出林建军己经退烧,脸色逐渐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不慌不忙地从衣兜里面掏出一个小药瓶,拧开瓶盖,倒了两粒白色西药片,递给林建军的老同学。
“让他多喝点水,最好是温开水。”
这一路上,大伙军用水壶加的水都喝光了。
一个车厢的人都把最后一点水拿给林建军服药。
“谢谢你啊,季宁。”徐潇接过药片,又从另一个战友手里接过水壶,“建军,快点喝下。”
有人己经跳下车,站在下边接行李。
赵军拎着行李袋,瞅了几眼病号,跟着跳下车。
车旁,先下车的新兵兴奋的闹嚷嚷起来。
“肃静!叫你们动手搬行李下车,谁叫你们讲话的?!”还是方才那名军官,双手背在身后,犹如一堵铜墙杵在那里,严厉斥道。
季宁刚好从车厢翻出去,双手抓住车厢外面的钩子,小心翼翼地跳下来。
双脚“咚”地一声落在地上,就看到一群新兵蛋子缩着脖子,静悄悄的搬运行李。
她正想在心里吐槽一下,刚到部队,就被来了个下马威,一抬头才发现,不远处,跟着军车驶进来一辆军用吉普。
吉普车刚好停在不远处,哨岗的哨兵见到车内之人,肃然敬礼。
负责监督他们这群新兵蛋子的军官,撇下他们,快步走向吉普,动作利落的拉开后座车门,敬礼,“师座!”
一道身量挺拔的军人从后座钻出来,许是看到部队新兵来了,清朗醇厚的音色问:“新兵到了?”
“是,刚到几分钟。”
新兵们都很好奇这位到底是部队上的哪位干部,眼神齐刷刷的看向那人。
偏偏这时,季宁佝偻着身躯,两条腿快要打结,双腿来回换着姿势,她现在迫切的需要去解手。
是以,一群新兵当中,她显得尤其引人注目。
“让新兵回营房,整理完内务再去整队。”
卢境暄眸光缓缓收回,他的声音有些涩,琉璃似的声线犹如被蒙上了一层薄纱一般,带着不规律的呼吸声,沉沉闷闷的。
言罢,长腿朝着师部办公楼走去。
身后,猝不及防的冒出一道略细软的女音,“报告!长官,请问厕所在哪?这边需要解手。”
卢境暄己经走到师部楼前,倏然转过身,这是听错了还是有个女兵混在队伍中?
新兵们朝着厕所的方向,一窝蜂似的冲了过去。
他眉峰微蹙,转身走向军车,问道:“刚才是哪个新兵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