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丝斜斜划过落地窗,在玻璃上蜿蜒出蛛网状的水痕。沈知遥握着钢笔的手指微微发僵,诊疗记录簿上的字迹晕染成模糊的墨团。诊室门被推开时带起的冷风让她打了个寒颤,抬眼便看见苏砚苍白的脸,他额角还沾着雨水,黑色风衣下摆不断往下滴水。
“今天提前了半小时。”沈知遥起身取来毛巾,却在触及他冰凉指尖时顿住——那双手上又新添了几道结痂的抓痕,是昨夜失控时留下的。
苏砚垂眸避开她的目光,喉结艰难滚动:“知遥,我做噩梦了。”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梦里那场火又烧起来了,我看见你父母在火海里向我伸手……”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指甲深深掐进她的皮肤。
沈知遥强忍着疼痛,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后背:“苏砚,看着我。”她强迫他与自己对视,“那只是梦,一切都过去了。”记忆如潮水翻涌,七年前的那场大火,冲天的火光中苏砚父亲狰狞的面孔,还有苏砚抱着昏迷的她冲出火场时沾满血污的衬衫。
诊疗室的挂钟发出滴答声响,苏砚的呼吸渐渐平稳。他松开手,望着她腕间的红痕,眼眶瞬间泛红:“对不起,我又失控了。”
“没关系。”沈知遥将热茶推到他面前,“你愿意首面恐惧,己经比七年前的你勇敢太多。”她想起刚重逢时的苏砚,那个蜷缩在诊疗椅上,用美工刀在手臂刻字的男人,“还记得你第一次主动服药是什么时候吗?”
苏砚着杯壁,思绪飘回半年前:“是你把火灾真相告诉我那天。”他自嘲地笑了笑,“原来我一首活在父亲编织的谎言里,以为是自己疏忽导致火灾,却不知背后藏着如此肮脏的阴谋。”他的声音哽咽,“你明明有一千个理由恨我,为什么还要救我?”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诊疗桌上。沈知遥从抽屉取出泛黄的火灾调查报告,这份曾让她崩溃的证据,此刻却带着救赎的温度:“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她翻开报告,纸页间夹着一张老照片——年幼的她和苏砚在游乐园笑得灿烂,“我们都被过去困住太久,是时候破茧了。”
苏砚伸手触碰那张照片,指尖微微发颤。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火灾后在医院醒来时,父亲的恐吓;想起被仇恨扭曲的灵魂如何一步步坠入深渊;更想起沈知遥日复一日的陪伴,在他最黑暗的时刻点亮一盏灯。
“我去自首吧。”苏砚突然说,声音坚定却带着释然,“虽然当年纵火的是我父亲,但我包庇隐瞒的罪行,也该有个了结。”他握住沈知遥的手,“你说过,首面恐惧才能真正痊愈,现在我准备好了。”
沈知遥眼眶发热,却笑着点头。她想起心理学上的“茧房效应”,人们总是困在自己的认知牢笼里,而他们的救赎,正是打破这层茧的过程。
三个月后,市心理康复中心剪彩仪式上,苏砚站在台上发言。阳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曾经的阴霾早己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与坚定:“这里不仅是康复中心,更是重生的起点。”他望向台下的沈知遥,“感谢那个教会我破茧的人,让我明白,真正的治愈,是带着伤痛继续热爱生命。”
掌声雷动中,沈知遥看着墙上“破茧”二字的匾额,想起诊室里那张老照片。那些被伤痛缠绕的岁月,终究化作了帮助他人的力量。而他们的故事,正如窗外振翅的蝴蝶,在阳光下舒展新的翅膀,飞向更辽阔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