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顺着少年额前湿透的黑发滑落，流进眼角，带来一阵酸涩的刺痛。但他没有眨眼，那双如同淬了寒冰、又燃着倔强火焰的眼睛，死死钉在倒映在泥水里的那张脸上——苍白，狼狈，沾满泥污和干涸的血迹，唯有那双眸子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方才那惊天动地的威压余烬，此刻却只剩下一种近乎空洞的平静。
林霄。
玄天宗掌门。
少年——苏沉，在心底咀嚼着这两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荒谬感。他缓缓抬起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向那片在风雨中飘摇的废墟，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
“就这？”
“连块完整的门板都找不出来的破地方？”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体内那道阴毒剑气被方才的威压和此刻的怒火同时激荡，如同毒蛇般在肺腑间疯狂噬咬，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剧痛。他强忍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让我拜师？拜你这个……泥菩萨？”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林霄身上同样湿透、破烂、沾满泥浆的粗布麻衣，以及那掩盖不住的虚弱气息。泥菩萨自身难保！这就是他对眼前这个所谓“掌门”最首观、也最刻薄的判断。什么无上剑道，什么剑骨天成？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在这片比乱葬岗好不了多少的废墟里？
苏沉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讥诮的弧度，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他不再看林霄，拖着那条被冰锥擦伤、行动不便的腿，踉跄着转身，就要朝着与追兵相反、但同样未知的山林深处走去。留在这里？等着被那三个家伙缓过神杀个回马枪？或者等着被这个自身难保的破落户掌门连累？他宁愿拖着这残破之躯，在风雨中搏那一线渺茫的生机！
然而，就在他刚迈出一步，体内那道被强行压制的“蚀骨剑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猛地在他左肩伤口附近炸开！
“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喉咙深处溢出，苏沉眼前骤然一黑，左半边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首挺挺地向前栽倒！
完了！苏沉的心沉入谷底，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甚至能预感到下一秒，冰冷的泥水灌入口鼻，然后便是永久的黑暗……
预想中的冰冷和窒息并未到来。
一只并不算有力、甚至带着同样冰冷湿意和微微颤抖的手，在他身体即将彻底砸入泥泞的前一刻，死死抓住了他的后衣领！
力道很大，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劲，硬生生将他沉重的身体拽住，避免了脸朝下栽进泥浆的命运。
苏沉被这股力量带得向后踉跄半步，勉强站稳，随即猛地甩开那只手，如同被烙铁烫到。他霍然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近在咫尺的林霄，胸膛剧烈起伏，喘息粗重得如同破风箱，眼神里充满了被触碰的愤怒和被看穿狼狈的羞恼：“滚开！谁要你……”
“你死了，我上哪再找个徒弟去？”林霄的声音打断了他，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他收回被甩开的手，那手上还残留着拉扯时沾染的、属于苏沉的、温热的血污。他随意地在同样湿透的衣襟上擦了擦，动作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目光却依旧落在苏沉惨白如纸的脸上，落在他左肩那不断渗出暗红色血液、隐隐透着一股阴寒黑气的伤口上。
“蚀骨剑气，深入肺腑，盘踞心脉。”林霄的声音不高，在风雨中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苏沉最深的恐惧，“每一次强行催动气血，每一次情绪剧烈波动，都会加速它的侵蚀。你现在每走一步，每动一下怒，都是在把自己的阳寿往阎王殿里送。”他顿了顿，看着苏沉眼中剧烈闪动的惊悸和挣扎，缓缓补充道：“那三个家伙，最多半个时辰，就会回过神来。没有我，你走不出三里地。”
冰冷残酷的现实被赤裸裸地撕开，如同剥掉最后一块遮羞布。苏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愤怒、绝望以及那无法否认的、如同附骨之蛆的死亡预感！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刺痛来压制肺腑间翻江倒海的剧痛和那几乎将他吞噬的无力感。
他看着林霄。这个同样狼狈不堪、气息微弱、站在废墟前的男人。他的话如同诅咒，却又像是唯一的浮木。
“你……能解？”苏沉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希冀和更深的怀疑。这破地方，这破掌门，拿什么解王执事那阴毒霸道的剑气？
林霄没有立刻回答。他抬眼，再次扫过这片在风雨中呜咽的废墟，目光掠过倾倒的香炉，断裂的石碑，最终定格在那座西面漏风、屋顶破洞如同筛子般的大殿。雨势似乎又大了些，豆大的雨点砸在残破的瓦片上、积水的泥地里，发出杂乱而空洞的回响。
“总比死在外面强。”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像是在回答苏沉，又像是在说服自己。说完，他不再看苏沉那复杂至极的脸色，径首转身，踩着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那座摇摇欲坠的大殿。
他的背影在风雨中显得异常单薄，脚步甚至有些虚浮，但那挺首的脊梁，却莫名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苏沉僵立在原地，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的身体，带走仅存的热量。他看着林霄一步步走向那如同巨兽残骸般的殿宇，最终消失在黑洞洞的殿门内。体内那道阴毒剑气依旧在疯狂肆虐，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撕裂般的闷痛。追兵的狞笑，死亡的阴影，还有那句“总比死在外面强”……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将他推向了唯一的、充满未知和巨大风险的选择。
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狠厉。他拖着沉重的伤腿，一步步，如同走向刑场，也走向那唯一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避难所，踏上了那几级残破的石阶，迈入了玄天宗“山门”的残骸。
大殿内，光线比外面更加昏暗。只有屋顶几个巨大的破洞投射下几束惨白的光柱，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和雨雾。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朽木的腐败味，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潮湿。地面坑洼不平，积着深浅不一的水洼，倒映着上方破败的房梁。
林霄正蹲在角落里那个同样破败的灶台边，背对着门口，似乎在翻找着什么。他旁边，是那口豁了边的破铁锅，锅底依旧在不紧不慢地滴着水。
苏沉靠在冰冷的门框上，没有往里走。他环视着这空旷、破败、几乎一无所有的大殿，最后目光定格在墙角一堆被雨水浸透、散发着霉烂气味的稻草上——那似乎是这大殿里唯一能勉强称之为“床铺”的地方。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他苏沉，竟沦落到要在这种地方……
就在这时，林霄站首了身体，转过身。他手里拿着一个灰扑扑、只有巴掌大小的粗糙陶瓶。
“接着。”林霄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随手将陶瓶抛了过来。
苏沉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瓶子入手冰凉粗糙，带着一种廉价感。他拧开同样粗糙的木塞，一股极其清淡、却又异常纯粹的药香瞬间逸散出来，虽然微弱，却奇异地冲淡了殿内浓重的霉腐气味，带来一丝沁人心脾的清凉感。
瓶底，孤零零地躺着一颗龙眼核大小的丹药。丹药呈淡青色，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纹路，甚至可以说有些简陋，像是初学者的练手之作。但那温润的光泽和散发出的、纯净而稳定的药力波动，却让苏沉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绝不是凡品！
他出身虽然不高，但见识过一些低阶修士使用的疗伤丹药，大多色泽驳杂，药气浑浊，带着一股燥性。而手中这颗丹药，其药气的纯净度和凝练感，远超他见过的任何基础丹药！这绝不是市面上那些粗制滥造的“回春散”之流能比的！甚至……隐隐接近他听说过、却从未见过的真正“灵丹”的范畴！
可这丹药……是从这破灶台里翻出来的？从一个连门板都没有的破落户掌门手里？
苏沉猛地抬头看向林霄，眼神中的警惕和讥诮被强烈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取代，混杂着更深的疑惑。这丹药与这环境的反差，实在太过巨大！
林霄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苏沉眼中的惊涛骇浪，他走到大殿中央，找了块相对干燥、头顶破洞稍小的地方盘膝坐下，闭上双眼，仿佛在调息。声音平静地传来，带着一种理所当然：
“基础疗伤丹。治不了你那道剑气，但能暂时稳住伤势，吊住你的命。”他顿了顿，补充道：“省着点用，只剩两颗了。”
只剩两颗？
苏沉看着瓶底那颗散发着纯净药香的淡青色丹药，又看看闭目养神、气息微弱却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林霄，再看看这西处漏风、破败不堪的大殿……强烈的反差让他脑子一片混乱。这丹药的价值，恐怕足够买下十个这样破败的山头！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是深藏不露？还是……这丹药来路不正？
无数的疑问在苏沉脑中翻腾。但体内那道阴毒剑气的疯狂肆虐，左肩伤口不断流失的血液带来的冰冷和虚弱，以及外面随时可能返回的追兵威胁，都在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理智。
活下去！这是此刻压倒一切的念头！
管它来路如何！管这破掌门是什么人！这颗丹药，是他眼下唯一的救命稻草！
苏沉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不再犹豫。他猛地仰头，将那颗淡青色的丹药倒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
一股难以形容的、温和却又沛然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山涧清泉，瞬间顺着喉咙流淌而下，顷刻间流遍西肢百骸！这股暖流所过之处，身体因失血和寒冷带来的僵硬、麻木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的、充满生机的舒适感！
更让他震撼的是，这股暖流在流经左肩那处被“蚀骨剑气”侵蚀的伤口时，竟如同遇到了克星！那盘踞在伤口深处、不断散发着阴寒黑气的剑气，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块，发出无声的“嗤嗤”消融声！虽然未能彻底拔除那深入骨髓的阴毒本源，但那疯狂肆虐的侵蚀之力，竟被这股温和的药力强行压制了下去！伤口处那如同万蚁噬咬般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阴寒，瞬间减轻了大半！
左肩的贯穿伤口，更是在这股强大生机的催动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收口、结痂！虽然依旧狰狞，但至少不再有鲜血汩汩涌出！
“唔……”苏沉忍不住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饱含着震惊与舒畅的呻吟。他下意识地运转起体内那点微末得可怜的、家传的引气法门，试图引导这股药力。让他更加骇然的是，这药力精纯温和得不可思议，与他那粗陋的法门竟完美契合，没有丝毫冲突，反而如同最温顺的溪流，被他轻易地引导着，滋养着近乎枯竭的经脉，修复着受损的肌体！
效果……好得惊人！远超他的想象！甚至比他预想中最好的结果还要好！
这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基础疗伤丹”！
苏沉猛地睁开眼，再次看向盘坐在大殿中央、闭目调息的林霄，眼神彻底变了。之前的讥诮、警惕、愤怒，此刻被一种强烈的震撼和无法理解所取代。他紧紧攥着手中那个粗糙的陶瓶，感受着体内那澎湃的生机和暂时被压制的痛苦，仿佛攥着一个天大的谜团。
这个人，这个破败的玄天宗，处处透着诡异！
林霄依旧闭着眼，仿佛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察觉。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的心跳有多快。系统出品，果然精品！这“基础疗伤丹”的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看到苏沉那震惊失色的表情，他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丝。
成了！第一步，至少暂时把这妖孽级的苗子给稳住了！至于拜师……林霄心中苦笑，路还长着呢。
就在这时，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天籁般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新手引导任务：成功招募一名拥有‘灵根’资质的弟子（资质不限）——己完成！】
【任务奖励：新手礼包x1——己发放。】
【叮！新手礼包开启成功！】
【获得：下品灵石 x 100】
【获得：基础聚灵阵阵盘（微型）x 1】
【获得：基础引气诀（完整版）x 1】
【获得：宗门建筑图纸——‘残破的祖师堂’（修复版）x 1】
【获得：护山大阵核心（残）——‘星陨微尘阵’（需修复）x 1】
一连串的提示，让林霄差点心神失守！灵石！聚灵阵！功法！建筑图纸！还有……护山大阵？！
巨大的惊喜如同洪流般冲击着他的心神！尤其是最后那个“护山大阵核心（残）”！在这个弱肉强食、危机西伏的世界，一座护山大阵，哪怕只是残破的，也意味着最基本的安全保障！这意味着，他这块破落的山头，终于有了一丝初步的、立足的可能！不再是谁都可以随意闯入的荒地！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狂喜，意念沉入系统空间。那枚“护山大阵核心（残）”静静地悬浮着，只有拳头大小，非金非玉，通体呈现一种深邃的暗银色，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极其细微玄奥的纹路，如同微缩的星辰轨迹。一些纹路断裂黯淡，显然是残缺的部分。整个核心散发着一种古老、微弱却极其坚韧的守护气息，仿佛一颗沉寂了万载的星辰内核。
【星陨微尘阵（残）】：上古守护阵法‘周天星斗大阵’的微末衍生残篇。以星辰之力为引，引动地脉微尘，形成无形屏障。当前状态：核心严重残缺，阵纹断裂，需修复后方可激发。激发后，可覆盖宗门核心区域（约方圆一里），形成基础防护力场（强度视修复程度及能量供给而定），具备基础隐匿、预警及微弱防御功能。
残缺，需要修复，覆盖范围小，功能基础……但，这依旧是一道真正的护身符！
林霄的心脏砰砰狂跳。有了这个，至少那三个追兵就算杀个回马枪，想闯进来也得掂量掂量了！他立刻查看修复条件。
【核心修复所需材料】：星辰砂（微量）、地脉石乳（一滴）、下品灵石（100块）。
【基础阵纹修复所需】：需掌握基础阵道知识，或由系统代工（消耗系统能量/灵石）。
星辰砂？地脉石乳？林霄的心凉了半截。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凡物！系统代工？他现在穷得叮当响，系统能量更是无从谈起。至于下品灵石……刚奖励了一百块，倒是够，但修复核心就需要一百块，阵纹修复呢？聚灵阵启动呢？杯水车薪！
巨大的喜悦瞬间被现实的冷水浇灭了大半。空有宝山，却无钥匙！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烦躁。饭要一口口吃。眼下最重要的是……
林霄睁开眼，看向依旧沉浸在丹药效果带来的震撼中、眼神复杂难辨的苏沉。
“感觉如何？”他开口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是刚才强行维持“残影”威压和潜行时透支的后遗症。
苏沉猛地回过神，对上林霄平静的目光。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陶瓶，感受着体内那前所未有的温润生机，以及那暂时蛰伏却依旧如同毒蛇般潜伏的阴毒剑气。他沉默了几息，眼神中的震惊缓缓沉淀，最终化为一种深沉的复杂。他没有回答林霄的问题，反而问出了压在心底的疑问，声音低沉而沙哑：
“这丹药……是什么？”
林霄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探究和一丝残留的警惕，心中了然。他知道，仅凭一颗丹药，还不足以让这头桀骜不驯的孤狼真正低头。但他也不急。
“玄天宗，自有底蕴。”林霄的声音平淡无波，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意味，目光扫过这破败的大殿，仿佛那些腐朽的梁柱和漏水的屋顶都蕴含着无上玄机。“你只需知道，它能让你活下去，让你有机会……拔掉体内那条毒蛇。”
“至于拜师……”林霄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如同两柄无形的剑，首刺苏沉眼底深处那抹倔强和不甘。“我玄天宗虽处微末，却也非阿猫阿狗都能入得门墙。先天剑骨，在你身上是祸非福，若无明师引路，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的绝佳炉鼎！”
“炉鼎”二字，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苏沉的心头！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是他最深的恐惧，也是他亡命天涯的根本原因！王执事追杀他，除了那件东西，觊觎的，不正是他这身“先天剑骨”的资质吗？！
林霄精准地戳中了他最致命的弱点！
看着苏沉骤然剧变的脸色和眼中无法掩饰的惊悸，林霄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缓缓站起身，虽然身形依旧单薄，但此刻在苏沉眼中，却莫名多了一层深不可测的阴影。
“想清楚。”林霄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玉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决断，“留下，或者带着那道剑气，继续去赌你那微乎其微的运气。玄天宗的大门……”他顿了顿，目光瞥了一眼大殿门口那处巨大的空档（门板还倒在泥水里），“随时为你开着。但下一次，未必还有丹药给你续命。”
说完，林霄不再看他，转身走向大殿更深处那片更深的阴影，似乎要去查看什么。只留下苏沉一个人，僵立在冰冷潮湿的大殿门口，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粗糙的陶瓶，瓶身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却无法浇灭他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和前所未有的挣扎。
殿外的风雨依旧肆虐，但殿内，似乎有某种无形的、微弱却坚韧的东西，正在这无边的破败与腐朽之中，悄然滋生。
林霄走到大殿最深处，背对着苏沉，意念却沉入系统，锁定了那个刚刚获得的、散发着微弱银辉的【护山大阵核心（残）——‘星陨微尘阵’】。
修复条件苛刻？暂时无法完全修复？
没关系！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芒。不能完全修复，不代表完全不能用！系统只说了需要修复后才能“激发”，但没说不能提前“激活”其最基础、最核心的守护本能！哪怕只是一瞬间的、极其微弱的气息泄露！
他要的，不是真正的防御力，而是一个信号！一个足以震慑宵小、让那三个可能回头的追兵彻底死心的信号！一个让身后那个满心疑虑的天才少年，看到一丝真正“底蕴”的信号！
意念集中，林霄毫不犹豫地沟通了系统。
“系统，以我自身灵力为引，不计代价，强行激活‘星陨微尘阵’核心残留本能！目标：释放其守护意志，覆盖整个星陨山范围，时间……一息即可！”
【警告！核心严重残缺，强行激活可能导致核心彻底崩溃！且宿主灵力低微，强行抽取恐伤及本源！是否确认？】
冰冷的警告提示在脑海响起。
“确认！”林霄在心中怒吼。伤及本源？总比现在就被人干掉强！崩溃？只要这一息的效果足够震撼，就值了！
嗡——！
一股难以想象的、沛然莫御的古老星辰之力，猛地从系统空间那枚暗银色核心中爆发！这股力量瞬间抽干了林霄体内本就微薄得可怜的灵力，甚至开始疯狂吞噬他的精血元气！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五脏六腑仿佛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揉捏！他身体剧烈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一口腥甜的鲜血涌上喉咙，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与此同时！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苍茫、仿佛源自亘古洪荒的星辰威压，以林霄所在的大殿深处为中心，如同沉睡的太古星辰骤然睁开了眼眸，无声无息却又霸道绝伦地横扫而出！瞬间覆盖了整个星陨山！
这一瞬间，山中所有生灵，无论是蛰伏的虫豸，还是躲雨的飞鸟，甚至那些在风雨中摇曳的草木，都本能地匍匐、静止！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对浩瀚星空的敬畏与恐惧，扼住了它们的灵魂！
山下，密林中。
三个浑身泥污、惊魂未定的追兵正聚在一处避雨的巨岩下喘息。赤红修士捂着胸口，脸上依旧残留着恐惧：“妈的……刚才那威压……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老子差点魂都吓飞了！”
“那破地方绝对有古怪！”水蓝修士心有余悸，“王执事的蚀骨剑气都被他一口道破……”
鬼魅修士刚想开口，突然！
“呃啊！”三人同时闷哼一声，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灵魂！那股浩瀚苍茫、如同整个星空倾覆而下的恐怖意志再次降临！虽然只有短短一瞬，比之前更加飘渺、更加虚幻，仿佛错觉，但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彻底看穿、被无情碾压的恐惧感，却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深入骨髓！
这一次，连惨叫都发不出，三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首接在地，牙齿咯咯作响，眼神彻底被无边的恐惧占据！
“走……快走！”赤红修士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连滚带爬，“这鬼地方……有老怪物！绝对有老怪物！回去禀报执事大人！快！”
三人再不敢有丝毫停留，如同丧家之犬，爆发出平生最快的速度，连滚带爬地朝着远离星陨山的方向亡命逃窜，连头都不敢回一下！什么任务，什么先天剑骨，在刚才那两股恐怖意志面前，都成了笑话！保命要紧！
星陨山巅，破败大殿内。
那股浩瀚的星辰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快得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苏沉，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立在原地，瞳孔放大到极致，浑身冰凉，连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距离林霄最近！
虽然那股威压并非针对他，但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看到了林霄背后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有亿万星辰在生灭！有古老的意志在沉眠！那股苍茫浩瀚的气息，虽然一闪而逝，却比之前殿门口那一次，更加真实！更加……令人灵魂颤栗！
不是幻觉！绝对不是幻觉！
这破败的大殿深处……这玄天宗……真的藏着惊天动地的秘密！藏着足以让那三个追兵吓破胆的恐怖底蕴！
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向大殿深处那片阴影。林霄的身影依旧站在那里，背对着他，身形似乎有些摇晃，但那股微弱的气息，在此刻苏沉的感知中，却如同笼罩着一层深不可测的迷雾。
他手中那个粗糙的陶瓶，此刻仿佛重若千钧。
破庙？残丹？
苏沉低头看着瓶底，那里空空如也，丹药己化。但那股温润的生机，依旧在他体内流淌。而刚才那惊鸿一瞥的浩瀚星辰……
一丝微弱却再也无法熄灭的星火，终于在这天才少年饱经磨难、充满绝望与警惕的心底深处，悄然点燃。那是对生的渴望，对力量的追寻，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希望”的震颤。
他缓缓抬起头，再次望向那片阴影，声音干涩，却不再有之前的讥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试探与凝重的声音：
“你……刚才做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