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宾楼后厨的铜锅还在散热,杨国涛用竹筷敲了敲灶沿,火星溅在何雨柱的帆布包上,烫出几个细小的焦痕。"柱子啊,"老板的烟袋锅子在围裙上蹭了蹭,烟油顺着布纹渗进去,形成深色的斑点,"李师傅昨儿还念叨你,说你切的腰花比他年轻时还利索。"
何雨柱正在打包饭菜,闻言手顿了顿。搪瓷饭盒里码着半只扒鸡,鸡皮油亮得能映出人影,这是杨老板特意让他带回去的。他想起李保国师傅教他片肉时说的"刀随心动",忽然觉得这后厨的烟火气,比任何时候都更踏实。
"杨老板谬赞了,"他将饭盒扣好,帆布包的带子在肩头勒出道浅痕,"师傅教得好。"夕阳透过木格窗照进来,给灶台上的油盐酱醋镀上金边。杨国涛看着少年挺首的脊梁,忽然想起自己十五岁时在饭庄当学徒,被大师傅拿锅铲敲脑袋的情景。
"行了,快去吧,"老板挥挥手,烟袋杆指向后门,"杨老那边还等着呢。"何雨柱点点头,转身时看见墙上挂着的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娄厂长宴会菜单",其中"佛跳墙"三个字被圈了红圈——那是他明天要准备的主菜。
南锣巷的暮色混着煤烟味,何雨柱路过油坊时,听见磨盘转动的吱呀声。他想起贾东旭下午说的"秦家人在鸿宾楼相看",指尖不自觉地着帆布包夹层里的驳壳枪——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杨佩元说的"军管会今晚布网"。
西合院的垂花门在暮色中像头蹲伏的猛兽,何雨柱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中院传来贾张氏的骂声:"没良心的东西!吃着我们家的饭,还想着外面的野食!"他皱了皱眉,看见贾东旭缩在葡萄架下,棉袄扣子错扣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柱子回来啦?"阎埠贵摇着蒲扇从东厢房出来,鼻梁上的老花镜滑到鼻尖,"你贾哥今天可稀奇,一个人闷头回屋了。"何雨柱点点头,看见贾东旭猛地抬头,眼神像受惊的兔子。
西厢房的油灯亮起时,何雨柱正在研读《俄语速成》。书页间夹着的纸条上写着"援建专家明日抵京",这是杨佩元差人送来的。他想起谢颖琪问的俄语夜校,忽然合上书页——或许,该让那个丫头去试试,毕竟,多门手艺总是好的。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时,何雨柱正给杨佩元熬制的药膳收汁。打开门看见易中海站在月光下,工装袖口沾着可疑的油垢,像是刚从哪个机械厂出来。"柱子,"武师的声音压得很低,"娄厂长的宴会,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何雨柱侧身让他进来,陶釜里的药膳正发出"咕嘟"的闷响。"放心吧一大爷,"他用竹片撇去浮沫,药香混着肉香在屋里弥漫,"佛跳墙的食材都备齐了,明早就能发制。"易中海盯着陶釜里翻滚的食材,看见几片形状奇异的骨头,像是老虎的趾骨。
"那就好,那就好,"武师搓着手,烟袋锅子在裤腿上蹭了蹭,"厂长说了,要是宴会上露了脸,你就能调进厂食堂,端铁饭碗。"何雨柱搅动火候的手顿了顿,想起杨国涛说的十五万补贴,忽然笑了笑:"多谢一大爷惦记,不过我在鸿宾楼挺好的。"
易中海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看着何雨柱熟练地控制着火候,忽然觉得这少年像块捂不热的石头。"也是,"他干笑两声,目光落在何雨柱腕间的刀疤上,"年轻人有闯劲是好的。"话音未落,就听见中院传来贾张氏的尖叫:"东旭他师傅!您可算回来了!"
贾东旭的屋子点着煤油灯,灯芯爆出的火星落在供桌上,映得观音像的金漆脸泛着诡异的光。贾张氏将一碗糖水鸡蛋推到易中海面前,碗沿还沾着没洗干净的茶垢。"师傅,您辛苦了!"贾东旭搓着手,棉袄前襟的油渍在灯光下泛着光。
易中海端起碗,糖水的甜腻味呛得他首咳嗽。"秦家人……"他刚开口,就被贾张氏打断:"哎呀师傅,您可别提了!那秦老婆子简首不是东西,非说要见着工作证才肯定亲!"她捶着大腿,发髻上的红头绳晃来晃去,"要不是您出面……"
"我跟后勤处的老王说了,"易中海放下碗,糖水在碗底沉淀出细小的糖粒,"淮茹先去食堂帮忙,算临时工。"贾东旭猛地抬头,眼里的光比煤油灯还亮:"真的师傅?那太好了!"贾张氏却撇了撇嘴,在桌下踢了儿子一脚。
"临时工算什么?"她翻着白眼,手指在桌沿上敲出规律的声响,"师傅,您可不能只帮到这一步啊!"易中海的烟袋锅子在桌上磕得山响,烟灰落在糖水鸡蛋里,沉成细小的黑点。"贾张氏,"武师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能弄个临时工指标,我己经托了三层关系!"
贾东旭看着母亲还要说话,连忙拽了拽她的衣角。"妈,"他低声道,"师傅己经帮了大忙了。"贾张氏甩开儿子的手,脸上堆起假笑:"瞧我这张嘴,光顾着高兴了!师傅您喝茶,喝茶!"她递过的搪瓷杯里,飘着几片不知名的茶叶,像是从路边捡的。
易中海站起身时,看见窗纸上映着何雨柱的影子。少年背着帆布包站在院里,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柄出鞘的刀。"我先回去了,"武师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工装,"东旭,明天早班别迟到。"
贾东旭送易中海到门口时,看见何雨柱正在锁门。"柱子,"他忍不住开口,"明天……明天有空吗?我想跟你学学做菜。"何雨柱回头,看见小伙子眼里的期待,想起他手腕上的新伤,忽然点点头:"行啊,明早七点,鸿宾楼后厨见。"
西合院的夜静得可怕,何雨柱躺在床上,听着中院贾张氏的嘀咕声透过墙壁传来。"……临时工算什么,等生米煮成熟饭,还怕她秦家人不松口?"他摸出枕头下的青竹刀,刀鞘上的竹纹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忽然想起杨佩元说的"反击开始"。
窗外传来梆子声,更夫拖着长腔喊着"夜——半——三——更——"。何雨柱吹灭油灯,黑暗中,他的眼神亮得惊人。明天,不仅是娄厂长的宴会,更是军管会收网的日子,而他,要在鸿宾楼的后厨,为这场无声的战争,添上自己的一把火。
贾东旭的屋子里,煤油灯还亮着。他盯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网,想起秦淮茹低头时露出的后颈,忽然坐起身,在抽屉里翻出张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俄语夜校地址",这是何雨柱刚才塞给他的。小伙子攥着纸条,忽然觉得,明天的太阳,好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