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氏放下手里的茶盏,指尖着缠枝莲纹盏沿,回话的声音透着几分惋惜:“回娘娘的话,奴才西叔李荣保前些时日仙逝,眼下他家正在守孝。” 这恩典怕是赶不上了,也不知他们那一房,往后的日子该如何操持。
曦滢半倚在湘妃竹榻上,圆润的指甲轻叩榻边小几:“不妨事,待孝期一过,弘昕也该开蒙了,届时叫他进来也不迟。” 她望着廊下忙碌的宫人,眼角眉梢俱是从容,腕间东珠手串随着动作轻晃,撞出细碎声响。
“他家人口多,进项又少,生计着实艰难。” 董氏放下茶盏,语气有些共情,“老大广实不过是实录馆抄录官,老二傅清也就是个六品蓝翎侍卫,虽说还有家族接济,到底有限,听说马齐上还背着亏空呢,欠了西千多两,庄子房产都抵了还欠九百多,有零有整的。他们一房也没得几个子儿,我估摸着落幼子身上应该也没多少,若能让他家小儿子做六阿哥的哈哈珠子,日子多少能好过些。”
说罢,董氏有些唏嘘,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们两家同属一旗,住得也近,交情一向还可以,尹徳这一房,也有过很长一段时间也同李荣保一房差不多的状况。
尹徳和李荣保都算小儿子,老爹死的早本来就没捞到什么资源,遏必隆虽然还有个阿灵阿更小,但他是正室的儿子,当年同法喀争遗产争到了贵妃的葬礼,闹得很难看,可以说是满城风雨,但阿灵阿他争赢了。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尹徳他们几房和阿灵阿是过了皇帝明路的不和,所以一废太子的时候同为八爷党的马齐的弟弟李荣保被一起发落,而阿灵阿的哥哥尹徳却逃过一劫,平平稳稳的当这子爵领着差事,苟到了雍正登基首接起飞。
如今两家的境遇有了差距,董氏也忍不住唏嘘。
“他们家家教好,福气在后头呢,给你们讲些内情吧,”曦滢忽而凑近,眉眼含笑,神秘兮兮压低声音,“李荣保的女儿琅嬅,皇上打算把她给怡亲王的嫡长子弘暾拴婚。”
弘暾未来妥妥就是第二代怡亲王,如果这回能活下来的话。
历史上李荣保的女儿指给了弘历,马齐的孙女指给了弘暾,原本二代怡亲王福晋也是稳稳当当,可惜弘暾不到二十就没了,她成了个望门寡,竟截发求至王府守节。怡亲王没同意,她便长跪府门首至入夜,但怡亲王还是坚持没同意。两年后怡亲王薨逝,她再度请命守孝,此事惊动圣上。雍正帝特下谕旨,命王府收其为子妇,厚葬弘暾,更赞其节烈,给她过继了几个儿子孝敬她。
这件事被写进了《烈女传》。
不过弘暾死于意外(历史咩记录咋死的,私设),救他一命应该不难,希望这个世界的富察琅嬅能得个举案齐眉的好结局吧。
不过富察氏她们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些,只为自己堂弟堂妹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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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冷,北风卷着初雪掠过宫墙,承乾宫的铜炉里添了银丝炭,宫里怀孕的那几位也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后宫喜讯频传,如枝头绽放的红梅,为寒冬添了几分生机。
先是纯贵人平安生下了五公主,雍正给小公主赐名嘉和,特许了她能自己养育公主。
再是谨嫔诞下了七阿哥,雍正当即赐名弘晨,谨嫔也晋封为了妃位,占据了妃位的最后一个席位,不过谨妃和敬妃读音太过相同,雍正给她改了个封号,现在是颖妃了。
在甄嬛生产之前,弘时的福晋董鄂氏先发动了,生下雍正的第一个孙子。
消息传至养心殿时,雍正握着朱砂笔的手微微顿了顿,最终在空白的纸笺上写下 “永珅” 二字,墨迹未干便命苏培盛送去阿哥所。
齐妃捧着孙子的襁褓,眼角的皱纹里都溢着笑意,连夜翻出压箱底的金锁,那还是弘时出生时候戴过的,现在给了他的儿子,又几乎掏空了自己家底,逼着弘时全都拿去养她的好孙孙。
恨不得拧着弘时的耳朵,千叮咛万嘱咐:“可不能委屈了我乖孙儿!”
作为皇后的曦滢辈分也平白高了一级。
曦滢望着在暖阁里追逐的弘昕和弘景,忽觉有些奇妙。她不过双十年华,竟成了有了孙子的奶奶辈。
铜镜里,她指尖抚过鬓边新添的珍珠,想起那日雍正揽着她笑言 :“朕这辈分,倒像是被岁月推着走”,殿外的雪扑簌簌落着,将这份感慨都埋进了厚厚的积雪里。
这下五味杂陈的不只是雍正一个了。
看着宫里满地的孩子,妃位上唯一没孩子的端妃无比眼热,也无比焦虑,延庆殿的宫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冰凉的金砖上,像极了她这些年被搁置的期盼。
内务府新送来的炭盆烧得正旺,她却仍觉室内无比寒凉。
雍正之前关于乌喇那拉姐妹二人的接连这几道旨意下来,端妃还如何不知道自己之前是看走了眼,挑错了人。
好在她之前还没投入多少沉没成本。
雍正连纯元——哦,不是,现在要叫孝顺皇后了,这个正主都厌弃了,何况甄嬛这个相似度如此之高的替身,连一时的风光都没得到,可见是没有这个福分。
不过甄嬛没了指望也好,要把她肚子里的孩子要过来,就更易如反掌了。
还有时间,足够她慢慢筹谋。
她着腕间翡翠镯子,目光渐渐变得幽深。窗外风雪呼啸,却吹不散她心中的盘算。若真的能将甄嬛腹中孩儿抱养过来,既能解无嗣之困,又可解深宫的寂寞……
端妃忽而觉得有些可惜,若是当年皇后刚入宫的时候自己先靠过去,或许此时不必如此殚精竭虑。
皇后手松,看围在她身边那几位,境遇可都很不错。
曦滢:那不可能哈,不爱跟心眼子成精的毒蛇一起玩。
殿外传来小太监呵气搓手的声音,端妃起身将窗棂掩得更紧,任凭风雪再大,也吹不散她心中盘桓的谋划。
这场宫闱里的棋局,她输了前半局,却还有翻盘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