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的东市刚褪下夜霜，沈微踩着板凳将「青囊女塾」的楠木匾额挂上檐角，朱红漆底映着她腕间未愈的断指疤痕。忽有一股酸腐墨臭从二楼泼下，黑稠汁液顺着匾额沟槽蜿蜒而下，将「女」字染得如同一道血痂，溅在她月白裙裾上时己凝成颗粒 —— 那不是寻常徽墨，倒像掺了灶心土与… 人的指甲灰。
「妖孽误国！」老御史王庭显拄着龙头拐杖撞开围观人群，紫袍上的仙鹤补子被晨露浸得发皱，「太祖爷定下的规矩，女子持针不持刀，你竟敢私授医术，不怕天打雷劈？」他身后十几个太学生举着《女诫》竹简，将门板敲得山响，竹简缝隙里漏出的不是经文，而是半截带血的绷带。
沈微扯下裙角污渍凑近鼻尖，药香混着尸臭的气息让她瞳孔骤缩。角落里，太医院李太医的小儿子正往门缝里塞油纸包，青竹纸缝渗出暗绿汁液。她反手扣住少年手腕，银针刺入合谷穴的瞬间，对方惨叫着甩出虫罐 —— 罐底没有五毒，只有半片人皮，朱砂画的断头台上，刽子手握着的分明是太医院柳叶刀。
「御史大人」沈微用帕子裹着人皮碎片，目光扫过王庭显袖口若隐若现的芍药纹，「您袖中藏的砒霜粉，与三日前药童七窍流血的毒状可同源？」 王庭显拐杖重重顿地，石砖缝里渗出的不是泥水，而是暗红血珠。突然，一名灰衣婆子从人群中扑出，手里铜盆盛着的并非清水，而是滚沸的黑油，首朝沈微面门泼来。这婆子竟是慈宁宫告老的刘嬷嬷，腕间还戴着太后赏赐的鎏金镯子。
黑油泼到半空时，沈微抓起案上艾草抛入炭炉，浓烟裹着药气撞散油雾。刘嬷嬷的手刚触到她衣襟便骤然发黑，指节爆出的脓水溅在匾额上，竟将墨渍腐蚀出蜂窝状孔洞。围观百姓惊退三尺，只见那脓水落地处，青砖竟冒出蓝莹莹的火苗 —— 是太医院秘制的「化骨墨」，以铅丹混着尸油熬制，触肤即烂入骨髓。 「抓刺客！」沈微撕烂刘嬷嬷衣袖，露出臂上蛇形刺青 —— 那是太医院毒师的标记。王庭显趁机高呼「妖女施法」，却见沈微突然捏开刘嬷嬷的嘴，从中掏出半枚蜡丸，蜡壳上刻着的正是李太医的私印。
沈微将蜡丸掷向人群，恰好滚到匆匆赶来的李太医脚边。丸药裂开的刹那，他身后的太学生突然集体呕血，吐出的黑沫里浮着细小的指甲片 —— 原来化骨墨的药引，竟是用试药女尸的指骨磨成。而刘嬷嬷腕上的鎏金镯子，内侧刻着的「沈」字己被毒汁蚀成血槽。 此时晨光穿透薄雾，照见匾额上被腐蚀的「女」字下方，竟透出暗纹 —— 那是用人血写的藏头诗：「女祸乱朝纲，医毒断人肠」。
沈微抚过字迹，指腹沾的墨汁突然发烫，与她断指处的旧伤产生共鸣，竟将血字熨烫成灰烬，露出楠木底板上早刻好的纹路 —— 一只展翅青鸾，正是昭华夫人的徽记。
王庭显看着青鸾图腾，拐杖「当啷」落地。他袖口的芍药纹突然渗出血珠，与刘嬷嬷臂上的蛇形刺青首尾相连，在地面拼出太医院密牢的地形图。而李太医早己趁乱遁走，只留下满地滚落的蜡丸，每颗都刻着不同的姓氏 —— 全是当年参与沈家灭门案的官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