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汉魂离开后，办公室里的空气依然凝固。
"你太冒险了。"余则成压低声音，"如果刚才李汉魂早进来十秒钟——"
"我们没有选择。"程雪晴打断他，从制服内取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物件。
"电讯处的钥匙模子，我花了三个月才弄到。"
余则成接过那还带着体温的金属片，上面精细的齿痕清晰可见。
他抬头看向程雪晴，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温婉可人的秘书，此刻眼中闪烁着钢铁般的决绝。
"戴笠给我的三天期限己经过去了一天。"
余则成走到窗前，微微拉开百叶窗的一条缝隙。
楼下，两个穿着中山装的特务正假装看报纸，眼神却不时扫向大楼出口。"而且我们被盯得更紧了。"
程雪晴走到他身旁，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掩盖了刚才紧张气氛下的汗水气息。
"明天下午三点，全城电路检修，电讯处会有十五分钟备用电源切换的空档。”
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足够我们发送加密电报。"
余则成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窗台。这个计划太过冒险，但"梅花计划"的倒计时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
"李汉魂怎么办？他明显己经起疑。"
"我有办法。"程雪晴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小纸包。
"今晚他会在'醉仙楼'见情报处的王处长，这是让他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好机会。"
余则成皱眉："下毒太明显了，戴笠会彻查。"
"不是毒药。"程雪晴嘴角微微上扬，"只是让他腹泻三天的小礼物。足够我们行动了。"
窗外传来汽车喇叭声，余则成猛地拉紧百叶窗。两人沉默地对视，都在评估这个临时组建的联盟能有多少信任。
"我需要确认你的身份。"余则成最终说道，"纹身可以伪造。"
程雪晴叹了口气，从内衣夹层取出一张微型胶片：
"上个月截获的日军武汉兵力部署，通过'青松'渠道传递出去的。这个够证明了吗？"
余则成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份情报确实是他亲手传递的，知道的人屈指可数。
他点了点头，终于伸出手："合作愉快，同志。"
程雪晴握住他的手，力道大得惊人："为了阻止大屠杀。"
正当两人准备详谈行动计划时，办公室电话突然响起。余则成示意程雪晴保持安静，拿起听筒。
"余副处长，局座要立刻见你。"电话那头是戴笠副官冰冷的声音。
挂断电话，余则成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戴笠频繁突然召见，绝非好事。
"我去去就回。"他迅速将桌上的敏感文件收进暗格，低声对程雪晴说。
"如果我半小时内没回来，立刻销毁一切，按B计划行动。"
程雪晴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余则成读不懂的情绪："小心，戴笠今天上午见了李汉魂。"
这句话让余则成吃惊不小。
他整了整领带，深吸一口气走向门口，突然转身："如果我们中有人暴露..."
"另一个会继续完成任务。"程雪晴平静地接上他的话，眼神坚定如铁。
走廊仿佛比平时长了一倍。
余则成经过电讯处时，注意到里面比往常多了两个警卫。
经过拐角处，他假装鞋带松了蹲下身，迅速将一张纸条塞进事先准备好的墙缝——
这是给组织的紧急联络信号，万一他出事，至少能警告组织"梅花计划"的存在。
戴笠办公室门前，余则成轻轻叩门三下。
"进来。"里面传来戴笠特有的低沉嗓音。
推门而入，余则成惊讶地发现李汉魂也在，正站在戴笠身旁，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冷笑。
更令人不安的是，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档案袋，露出几张照片的一角。
"则成啊，坐。"戴笠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出奇地和蔼，"李处长刚给我看了些有趣的东西。"
余则成保持着面部肌肉的放松，心跳却如擂鼓。
他注意到戴笠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
这是戴笠思考时的习惯动作，通常意味着他正在评估某个重大决定。
"局座，关于'梅花计划'的调查，我己经有了一些线索。"余则成主动开口，试图掌握对话主动权。
戴笠突然笑了："先不说这个。你看看这个。"他推过一张照片——
是余则成和程雪晴在咖啡馆交谈的画面，拍摄角度明显是偷拍的。
余则成面不改色："程秘书在向我汇报工作。"
"是吗？"李汉魂插话，声音尖锐，"那为什么选在监控死角？为什么交谈时不断观察周围环境？"
余则成转向李汉魂，眼神平静："李处长这么清楚，看来派人跟踪我了？局座知道这事吗？"
他故意将矛头转向内部权力斗争。
戴笠抬手制止了即将爆发的争吵：
"则成，我一首很器重你。"他慢慢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余则成身后，"但最近有些事让我很困扰。"
余则成感到戴笠的手搭上他的肩膀，那触感如同毒蛇爬过。
"同仁堂的事，你解释得很合理。但昨天下午，你去朝天门码头做什么？"
余则成的血液几乎凝固。
昨天他确实去了码头，是为了查看商船的活动情况，那是"梅花计划"可能的物资运输渠道。
"调查一个线索。"他保持声音平稳，"有人报告看到可疑人物在码头与日本商人接触。"
戴笠的手突然收紧："是吗？那为什么我们的跟踪人员看到你往三号码头的排水管里塞了东西？"
余则成大脑飞速运转。
他确实在那里留下了给联络人的情报，但确信当时没人跟踪。
这是试探还是确凿证据？
"局座明鉴，我是在取东西，不是塞东西。"
他决定赌一把，"有人匿名举报说那里藏有关于'梅花计划'的线索，我去确认。"
戴笠走回座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扔在桌上："那这个你怎么解释？"
信封里滑出几张照片——是余则成在不同场合与几个己被处决的地下党成员的模糊合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