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寒的静室内,时间仿佛凝固。阳光透过窗棂,在青石地面上缓缓移动,记录着光阴的流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挥之不去的冰冷气息。
林夜盘膝坐在云榻之上,双目紧闭,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左肩处的幽蓝色毒痕如同跗骨之蛆,在白皙的皮肤下隐隐蠕动,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右臂被夹板固定,内腑的隐痛如同钝刀子割肉,时刻折磨着他的神经。
但最凶险的战场,在他的体内!
《混沌星辰诀》被他运转到了极致!丹田内那米粒大小的混沌星漩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着,散发出迷蒙而坚韧的混沌星芒。这星芒如同最忠诚的卫士,一遍遍冲刷着经脉,试图驱散、炼化那深入骨髓的“腐心散”之毒!
然而,腐心散如同狡猾的毒蛇,其毒性阴寒诡异,无孔不入。它们不仅侵蚀着血肉经脉,更如同活物般,试图渗透、污染林夜那刚刚凝聚、尚未稳固的混沌星力本源!每一次星芒与毒性的碰撞,都如同在经脉中刮起一场微型风暴,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林夜紧咬牙关,牙龈甚至渗出血丝。他调动着全部的心神和意志,引导着混沌星力,如同编织一张细密的网,层层过滤、包裹、碾磨着侵入的毒素。混沌星力的品质极高,对毒素确有克制之效,但数量太少!如同用一小股清泉去冲刷一片污浊的泥沼,效果微乎其微。
他能清晰地“内视”到,一缕缕精纯的混沌星力在对抗中不断消耗、湮灭。虽然星漩也在缓慢地吸收着静室中相对浓郁的灵气进行补充,但入不敷出!毒素如同附骨之疽,一点点蚕食着他的根基,向着丹田核心的星漩蔓延!
“不行…这样下去…毒素迟早会污染星漩本源!”林夜心中警铃大作。一旦混沌星漩被污染,轻则根基尽毁,沦为真正的废人;重则星漩崩溃,爆体而亡!《混沌星辰诀》再逆天,也经不起本源被污!
**碧灵草!必须尽快得到碧灵草!**
这念头如同烈火般灼烧着他的心神。他睁开眼,看向紧闭的静室石门。苏清寒己经离开数个时辰了,说是去药殿为他求取碧灵草…
**青岚宗药殿。**
殿内弥漫着浓郁而驳杂的药香。高大的药柜如同城墙般林立,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灵药的名称和编号。空气中灵气氤氲,但气氛却显得有些凝重。
苏清寒站在一位头发花白、面容古板的老者(药殿孙长老)面前,清冷的容颜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
“孙长老,弟子苏清寒,恳请换取一株‘碧灵草’。林夜师弟身中‘腐心散’剧毒,急需此草救命。”她将代表自己内门核心弟子身份的玉牌和一份韩长老的手谕(说明情况紧急)恭敬递上。
孙长老慢条斯理地接过玉牌和手谕,浑浊的老眼扫过,随即抬起眼皮,不咸不淡地道:“苏师侄,碧灵草乃三阶灵草,药性温和纯净,是炼制多种高阶解毒丹和固本培元丹的主药,更是内门几位精英弟子冲击瓶颈的必备之物。药殿库存本就稀少,每一株的去向都需严格记录,岂能轻易予人?”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为难:“更何况,那林夜,不过是一个毫无根基的外门弟子,天生…嗯,就算有点特殊,也终究未入内门。为他动用如此珍贵的碧灵草,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吧?宗门资源,当优先供给真正有潜力、对宗门有贡献的弟子。”
这番话,看似冠冕堂皇,实则充满了推诿和轻视。显然,刘通一系的影响力,或者某些对苏清寒师徒不满的势力,己经渗透到了这里。
苏清寒眼神微冷,声音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丝锋芒:“孙长老,林夜师弟身中剧毒,危在旦夕。韩长老手谕在此,言明此乃紧急救治所需。弟子愿以自身全部贡献点,并承诺日后为药殿完成三次乙级以上的采药任务作为补偿,换取一株碧灵草!人命关天,还望长老通融!”
她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优厚。内门核心弟子的全部贡献点价值巨大,三次乙级以上采药任务更是危险重重。这几乎是掏空了她自己的家底来换取。
孙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没料到苏清寒会为一个外门弟子付出如此代价。他捋着胡须,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虚伪的遗憾:“苏师侄,非是老夫不通人情。规矩就是规矩。碧灵草确实己为几位核心弟子预定了份额,不可挪用。韩长老的面子老夫自然要给,但药殿的规矩,也不能破啊。”
他话锋一转,假惺惺地道:“不过…老夫倒是听说,距离宗门三千里外的‘万毒沼泽’外围,偶尔会有野生碧灵草出现。虽然凶险万分,九死一生,但若苏师侄救人心切,或可去碰碰运气?总好过在此枯等,延误了救治时机,你说是不是?”
万毒沼泽!听到这个名字,苏清寒瞳孔微缩。那是真正的凶险绝地!毒瘴弥漫,凶兽横行,更有各种诡异毒虫防不胜防!就算是筑基期修士进入,也需万分小心!孙长老此言,分明是推诿不成,转而暗示一条几乎等同于送死的路!
一股冰冷的怒意在苏清寒心头升起。她看着孙长老那张虚伪的老脸,清冷的眸子深处,第一次燃起了名为杀意的火焰。但她强忍住了。这里是药殿,对方是长老。
“弟子…明白了。”苏清寒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地,听不出情绪。她收回玉牌和手谕,不再看孙长老一眼,转身决然离开了药殿。
阳光洒在她淡青色的背影上,却驱不散那份沉重与冰冷。药殿这条路,被堵死了。
**静室内。**
林夜再次喷出一小口带着幽蓝光泽的污血。他剧烈地咳嗽着,脸色灰败了几分。刚才强行催动混沌星力试图逼出一缕深入心脉的毒素,险些引发星漩震荡,功亏一篑!
“腐心散…好厉害的毒!”林夜抹去嘴角的血迹,眼中充满了疲惫和一丝焦灼。他能感觉到,毒素正在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他的生机。苏清寒去了这么久…药殿那边,恐怕并不顺利。
他看向静室角落。那里堆放着苏清寒这几日送来的各种疗伤丹药和固本培元的灵食。丹药品质极佳,但对他体内那难缠的腐心散之毒,效果微乎其微,只能勉强维持生机不继续恶化。
“不能坐以待毙!”林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挣扎着起身,拖着虚弱沉重的身体,走到静室中央。他尝试着沟通胸前的黑色令牌。
“令牌…我知道你有灵…能否助我?”林夜集中意念,在心中呼唤。经历了幽影谷的惊天变故,他确信这令牌绝非凡物,其内的“灵”或许能感知他的危机。
然而,令牌沉寂如故。除了那温润的触感,再无任何回应。仿佛幽影谷那惊天动地的显圣,耗尽了它积攒的力量,或者…它根本不屑于理会这点“小毒”?
林夜心中苦笑。依靠外物,终究是下策。他重新盘膝坐下,闭上双眼。
“既然无法驱逐…那就…吞噬炼化!”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混沌星辰诀》的核心是什么?是混沌!是吞噬万法,熔炼万物,归于己身!星辰之力可吞噬,灵气可吞噬,为何这区区腐心散之毒…不可吞噬?!
这个想法极其危险!毒素不同于灵气,它蕴含着强烈的破坏性和污染性。一旦吞噬炼化失败,或者炼化不彻底,反而可能加速毒素对星漩本源的侵蚀!
但林夜别无选择!等待碧灵草的希望渺茫,坐等毒发更是死路一条!与其慢性死亡,不如放手一搏!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他将心神沉入丹田,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混沌星漩,不再试图驱逐那些靠近的毒素,反而…主动分出一缕极其微弱的混沌星芒,如同探针般,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一丝游离的腐心散毒素!
嗡!
星芒与毒素接触的瞬间,如同水火相遇!剧烈的排斥反应爆发!那缕星芒瞬间变得黯淡,毒素也剧烈翻腾,试图污染星芒!
剧痛传来!林夜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但他死死守住心神,全力运转《混沌星辰诀》的心法!那包裹着毒素的混沌星芒,在功法的催动下,如同一个微小的磨盘,开始艰难地、缓慢地…**碾磨**那一丝毒素!
过程痛苦而漫长!如同在灵魂深处用砂纸打磨!每一次碾磨,都消耗着大量的心神和星力,带来钻心的痛苦!但林夜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死死坚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丝顽固的腐心散毒素,终于在混沌星芒的持续碾磨下,发出“嗤”的一声轻响(意念中的感觉),如同冰雪消融般,被分解、炼化!最终化作一缕极其细微、带着阴冷气息、却再无破坏性的精纯能量,被混沌星芒同化吸收,融入了星漩之中!
成功了!
虽然仅仅炼化了微不足道的一丝毒素,消耗的星力远大于收获,过程痛苦万分!但林夜心中却涌起巨大的狂喜!这证明了他的想法可行!《混沌星辰诀》连这阴毒的腐心散都能炼化吞噬!
希望之火,在绝望的黑暗中重新点燃!虽然微弱,却无比珍贵!
**外门,一处偏僻的角落。**
王猛鬼鬼祟祟地钻进一间不起眼的石屋。屋内,一个气息阴冷、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刘通的另一心腹,炼气六层的**吴疤**)早己等候多时。
“怎么样?那小贱人从药殿出来了?”吴疤沉声问道,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
“出来了!”王猛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狞笑,“脸色难看得要死!空着手出来的!孙长老那边果然没给!哈哈哈!”
“哼,意料之中。”吴疤阴冷一笑,“碧灵草岂是那么好拿的?孙老鬼那关,就算韩长老亲自去,也未必能立刻讨到。更何况是为了一个外门废物?”
“疤哥,那我们…”王猛眼中凶光闪烁。
“等!”吴疤舔了舔嘴唇,如同嗜血的野兽,“苏清寒那女人心高气傲,药殿求不到,她绝不会坐视那小子毒发身亡。她下一步,要么是去求她师尊韩长老强行施压,要么…就是铤而走险,自己去寻药!”
“疤哥的意思是…”
“韩长老闭关冲击金丹中期,短期不会出关。强行施压这条路暂时不通。”吴疤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那么,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去那些险地碰运气!万毒沼泽…或者黑风岭深处的某些绝地…这些地方,死个把人,再正常不过了。”
他看向王猛,语气森然:“你立刻去盯着苏清寒的洞府!一旦发现她独自离宗,方向是那些险地…立刻用传讯符通知我!这一次,我们要玩票大的!不仅要那小畜生死,连苏清寒这个碍事的贱人…也一并送她上路!只要做得干净,推到妖兽或者险地头上,谁又能查出来?”
王猛闻言,眼中爆发出狂喜和残忍的光芒:“是!疤哥!我这就去盯着!这一次,定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阴谋的毒网,在阴影中悄然张开,目标首指为林夜奔波的苏清寒!
**静室内。**
林夜缓缓睁开眼,虽然脸色依旧苍白,疲惫不堪,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亮光。他摊开左手掌心,一缕极其微弱、带着混沌星芒和一丝阴冷气息的能量在指尖萦绕——那是他刚刚炼化的一缕腐心散毒素转化而来的力量!
虽然杯水车薪,过程凶险痛苦,但这证明了一条生路的存在!
他望向静室紧闭的石门,心中默念:
“苏师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