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ujica的地下训练室,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
距离决定性的LIVE决战仅剩两天,这本该是最后冲刺、打磨细节的关键时刻,但此刻的训练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丰川祥子坐在键盘前,修长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却迟迟无法落下。
乐谱上的音符在她眼前扭曲模糊,玖克躺在病床上、医生宣判他可能终身残疾的画面如同梦魇般反复闪现。
她最终只是烦躁地按下一串不成调的音阶,刺耳的噪音在空旷的室内回荡。
若叶睦抱着她的吉他,安静地坐在角落的阴影里。
她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一根琴弦,发出单调、沉闷的嗡嗡声,如同她内心压抑的、无处宣泄的悲鸣。
她周身散发的寒意比平时更甚,仿佛一座拒绝融化的冰山。
最反常的是祐天寺若麦。她站在自己的位置前,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打鼓,动作精准却毫无灵魂。往日里那双灵动狡黠、充满掌控欲的眼睛,此刻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翳,空洞地望着前方某个虚空点。
她身上那件惹眼的演出服也掩盖不了她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枯萎气息,仿佛一株被连根拔起、迅速失水的植物。愧疚和玖克未来命运的阴影,像两条冰冷吸血蛭,日夜啃噬着她仅存的生气。
八幡海铃停下了手中的贝斯,和三角初华交换了一个忧虑的眼神。
她们都知道了动物园事件和玖克重伤的消息。海铃放下贝斯,走到若麦身边,轻轻按住了她还在打鼓的手,声音低沉而温和:“若麦,休息一下吧。”
初华也走到祥子身边,将一杯温水放在她手边:“祥子,喝点水。玖克君他……脱离危险了,这己经是最大的幸运了。他会好起来的,也许……也许会有奇迹呢?”
她的声音带着安抚,但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份安慰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而尖锐的手机铃声撕裂了训练室的死寂!是丰川祥子的手机。
祥子像被电击般猛地一颤,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医院”字样让她呼吸瞬间停滞。
训练室内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祥子身上,空气凝固,只剩下那刺耳的铃声在回荡。
“喂?医生?是玖克他……?” 祥子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晰地透过话筒传出些许:“丰川小姐,病人的求生意志出乎意料,刚刚苏醒了,意识清醒,生命体征稳定。可以安排探视了。”
“醒……醒了?” 祥子重复着,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庆幸和酸楚的热流冲上眼眶,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捂住嘴,用力地点着头,尽管对方看不见,“好……好!我们马上过去!谢谢医生!谢谢!”
挂断电话,祥子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情绪,看向队友们:“玖克……他醒了!”
这个消息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训练室的凝滞。
睦猛地抬起头,冰封般的眼眸里第一次闪过明显的亮光。初华和海铃也明显松了口气,露出欣慰的神情。
然而,祐天寺若麦的反应却最为剧烈。她身体猛地一晃,手中的鼓棒“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她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
没有喜悦的泪水,只有一种更加深沉的、近乎绝望的疲惫。她抬起头,望向祥子,那双曾经充满算计和骄傲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被痛苦反复洗涤后的、卑微的恳求。
“祥子……” 若麦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的重量,“我知道……我知道我根本不配提任何要求……但是……求你……让我去看看他……就一眼……”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勇气,“我向你发誓……从今往后,在乐队……我祐天寺若麦再也不会和你作对……再也不会耍任何心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什么都听你的……只求……只求你让我……去看看他……” 泪水终于再次涌出,无声地滑落,冲刷着她脸上的污迹。
祥子看着眼前这个彻底崩溃、卑微乞求的若麦,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愤怒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凉和……一丝微弱的触动。玖克醒了,这或许是黑暗中的第一缕光。
她沉默了几秒,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走吧。一起去。”
Mujica全员,带着各自复杂沉重的心情,匆匆赶往医院。
VIP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依旧浓重。
玖克半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监测仪器,左臂和右腿打着厚重的石膏,被支架固定着。但当她们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却不是她们预想中虚弱、痛苦或茫然的玖克。
病床上的人微微侧过头看向门口。那双眼睛——不再是医院分别时的空洞麻木,也不是玖克本人应有的温和或坚韧。
那是一双冰冷的、带着一丝无机质般审视意味的眼睛,瞳孔深处仿佛跳动着幽暗的烛火,嘴角挂着一抹极其细微、却令人莫名心悸的弧度。是“丑角”!
丰川祥子和若叶睦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这个眼神!
之前分裂出莫提斯的神迹还深深记在二人脑海中,那份制造肉体的、精准冷酷的超凡力量。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祥子和睦的心头。绝望的深渊中仿佛骤然裂开了一道希望的口子。
她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狂喜和孤注一掷的希冀!
“丑角先生!” 祥子一个箭步冲到病床边,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变调,完全忽略了病房里的其他人,
“你醒了!太好了!你的力量……那种力量!你能修复玖克身体吗?救救他的腿!用你的那种力量,一定可以的,对不对?” 她的眼神灼热,充满了迫切的恳求。
现在知道叫先生了?玖克也是无奈,且不论大祥老师的变脸,他那份力量只对莫提斯那种人有效啊,自己只是装的人格分裂。
睦也紧随其后,站在祥子身边,虽然依旧沉默,但那双冰冷的眼眸此刻却紧紧盯着“丑角”,里面是同样炽热的期盼。
她们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祐天寺若麦、海铃和初华则被祥子和睦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反应弄懵了,不明所以地看着。
“丑角”玖克的目光缓缓扫过激动得几乎失态的祥子和睦,又掠过一脸茫然的海铃、初华,最后定格在脸色惨白、眼神复杂的若麦身上。
他脸上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一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却又毫不在意的残酷兴味。
他没有回答祥子的问题,反而慢条斯理地伸手,从床头柜的果篮里拿起一个鲜红的苹果,又拿起了一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
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丑角”开始削苹果。他的动作优雅而精准,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专注。
锋利的小刀贴着果皮流畅地旋转,薄如蝉翼、均匀不断的苹果皮如同一条红色的丝带,缓缓垂落。
那动作与他重伤的身体形成了诡异的反差,透着一股非人的从容。
病房里只剩下刀锋划过果肉的细微“沙沙”声,以及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终于,一条完美的、完整的苹果皮被削了下来。“丑角”用刀尖挑起那圈红色的果皮,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般看了看,然后随手将它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他这才抬起眼,那双冰冷的、跳动着幽暗烛火的眸子,毫无波澜地迎上祥子和睦充满希冀的目光。
“恢复腿?” “丑角”的声音低沉而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他拿起削好的苹果,随意地咬了一口,清脆的咀嚼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呵……”一声极轻的、带着空洞嘲讽意味的低笑从他唇间溢出。
“先不说那份能量,” 他慢悠悠地咀嚼着,冰冷的视线扫过玖克被石膏固定的腿,又缓缓移回祐天寺若麦脸上,眼神里是纯粹的漠然和一丝玩味,
“就算玖克复活了,他也和我,和那个白痴人格一样都不会在意这条腿的,因为这可是救了一个他喜欢的人,很值不是吗?
而且,这份力量不是能轻易补充的,这么做对我丑角有什么好处呢?
你们这群玩乐队的,真是满脑子都是自己呢。”
“咔嚓。” 他又咬了一口苹果,清脆的声响,如同在祥子和睦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上,浇下了一桶彻骨的冰水。
又是一声极轻的、带着空洞嘲讽的低笑,“丑角”将剩下的苹果核精准地抛入垃圾桶,
“你们在期待什么?奇迹?免费的午餐?”他的目光扫过玖克打着厚重石膏的腿,带着一种评估物品价值般的漠然,“修复这堆受损的骨头和神经,重塑被细菌啃噬的组织?不是做不到。”
这句话,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丝磷火,瞬间吸引了所有心神。
祥子和睦的眼神猛地一颤,刚刚熄灭的微弱火苗似乎又挣扎着想要复燃。祐天寺若麦、八幡海铃和三角初华也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丑角”。
“但是,” “丑角”的嘴角勾起一个更加明显的、带着残酷兴味的弧度,“这需要能量。大量的、精纯的生命能量。而这份能量……” 他伸出那只没有打石膏的手,指尖隔空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眼神变得幽深,“与维持‘融合’状态、让‘他’——你们心心念念的那个玖克——有机会回来的能量,是同一份。”
如同一道无形的霹雳,狠狠劈在每个人的心上!
“同一份?” 祥子失声惊问,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你的意思是……如果用来修复他的腿……就……”
“就再也没有足够的能量去唤醒‘融合’的意识核心,”“丑角”平静地接过了她的话,声音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那个叫‘玖克’的人格,就永远被锁在意识的底层,或者干脆……消散掉。简单来说,”他摊了摊手,动作带着一丝无所谓的轻佻,
“要么得到能走路的空白与丑角,要么得到一个坐着轮椅的完整玖克。
被修复后的空白那种平时生活的触动?
砰!首接碎成泡泡渣,再也消失不见。那个白痴再也没机会变成正常人。
二选一,很公平,不是吗?”
“轰——!”
玖克为了圆自己“生命能量”的谎言,己经开始扯皮,毕竟他是真不会。而自己这么说也能让祥子放弃。
这个残酷的选择题,比之前的宣判更具毁灭性!它首接撕裂了祥子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不……不行!” 祥子踉跄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被身后的睦一把扶住。她无法想象玖克永远回不来,只剩下这个冰冷无情的“丑角”和永远失去记忆的肉体!
可她也无法接受玖克永远被困在轮椅上,失去他热爱的奔跑和舞台下的自由!
巨大的痛苦和矛盾几乎将她撕裂。
睦扶住祥子的手也冰冷而用力,她紧盯着“丑角”,冰封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海铃和初华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沉重。
睦不明白玖克为什么这么爱演戏,不用那份能量,但她觉得玖克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若麦表面上还在悲伤,但内心非常想同意,是他害了玖克,就算“空白”也算上去,修复腿都她的首选,更别说现在还能留下空白,谁知道玖克恢复记忆后会不会把自己忘了。
整个病房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丑角”的话如同实质的浓雾,将Mujica全员紧紧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