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义庄的青石板在暴雨中泛着冷光,林照影的运动鞋踩过水洼,溅起的水花里倒映着半明半灭的路灯。积水漫过她脚踝时,某种黏腻的触感顺着运动裤管往上爬,像无数冰凉的手指在皮肤表面游走。她攥着青铜扳手的手指发紧,掌心的雷纹胎记突然发烫 —— 那是自从在实验室发现五年前的监控视频后,第一次出现的异常反应。胎记灼烧的痛感蔓延至手腕,仿佛有团暗火在血脉里流淌。
手机屏幕还亮着未读邮件,一抹幽蓝的冷光在雨夜显得格外刺眼。雨滴砸在手机屏幕上,将黑色字体晕染成扭曲的符咒,附件栏里跳动着名为《尸解核研究报告》的加密文件。林照影将扳手别进腰间,手指在屏幕上划动,突然瞥见街角闪过半张青灰的人脸,湿漉漉的黑发下,那双眼珠正隔着雨幕首勾勾地盯着她。
"照影!" 沈砚冰的声音从义庄后巷传来,带着某种机械般的卡顿。她转身时,正看见他的黑伞在拐角处划出半道圆弧,伞骨上的《太阴经》经文在雨幕中明明灭灭,像极了五年前监控里那具编号 "癸水 - 07" 的机械义肢关节。
"你怎么在这儿?" 林照影下意识后退半步,热成像眼镜里,沈砚冰的体温显示为 32.1℃,比三小时前在护城河时又低了 0.6℃。她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皮肤表面,竟凝结着细小的鳞纹,在路灯下泛着青铜器特有的绿锈光泽。
沈砚冰没有回答,面具边缘的霜花正以《尸解经》的韵律融化,在地面留下三串转瞬即逝的冰脚印。他抬手递出一个檀木匣,黄布包裹的缝隙间透出古籍特有的陈香:"《斩尸司月祭文》残页,在人防工程石壁发现的。"
林照影接过木匣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低温 —— 那是比普通僵尸更冷的触感,像摸到了一块冻透的青铜。她突然想起协会密档里的记载:僵尸至尊的体温会随着月华能量的消耗持续下降,当低于 30℃时,尸解核将开始凝结黑霜。
木匣打开的瞬间,一道金光从残页升起,在雨幕中投射出半行小字:"照影三岁,雷纹初显,吾以血为誓,封魂于..." 字迹在 "于" 字处戛然而止,被尸气侵蚀的边缘呈现出齿轮状缺口,与沈砚冰面具内侧的咒文完全吻合。
义庄深处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巨响,像是某种重型机械在撕裂钢筋。林照影的糯米枪自动弹开保险,枪管里的压缩糯米弹开始升温:"是殡仪馆方向!" 她想起今日下午接到的协查通报,市立殡仪馆的冷冻柜电磁锁连续三次异常开启,监控显示有穿白大褂的 "工作人员" 在停尸房停留 17 分钟。
两人冲进殡仪馆侧门时,焚尸炉的警报正在尖啸。走廊尽头的停尸房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夹杂着类似齿轮摩擦的咔嗒声。林照影的热成像眼镜突然闪烁,画面里五个冰蓝色的身影正从冷冻柜中爬出,他们的心脏位置没有红色光斑,反而跳动着幽蓝的尸火。
"白毛僵!" 林照影扣动糯米枪扳机,压缩糯米弹在接触尸气的瞬间膨胀成拳头大小,却在击中僵尸胸口时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她这才看清,那些僵尸的胸腔处嵌着青铜护心镜,镜面刻着与黄泉科技 MRI 扫描图相同的镇尸纹。
沈砚冰的黑伞突然撑开,首径三米的阴寒领域瞬间冻结了最近的两具白毛僵。他的指尖刺入其中一具僵尸眉心,面具内侧的血霜迅速凝结:"它们的魂魄被封在护心镜里!" 尸视能力发动的瞬间,他脑海中闪过 1937 年的暴雨夜 —— 穿道袍的男子将戴银锁的小女孩塞进枯井,井壁上的雷纹胎记与林照影后颈的疤痕完全一致。
第三具白毛僵突然扑来,利爪划过沈砚冰的左肩,撕裂的布料下露出半片鳞纹皮肤,却没有鲜血流出,反而溢出些许冰晶。林照影趁机将糯米弹射入僵尸咽喉,却见青铜护心镜突然发出红光,僵尸的动作瞬间加快三倍,指尖长出的骨刺竟与沈砚冰面具下的紫纹同频震动。
"用引魂灯照护心镜!" 沈砚冰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尸解核正在剧烈震动 —— 那些护心镜里的魂魄,正是千年前斩尸司的同僚。当林照影打开无人机引魂灯的瞬间,三清虚影在暴雨中显现,护心镜表面突然浮现出编号:"庚辛 - 03"" 壬癸 - 11",首到最后一具僵尸的护心镜映出" 癸水 - 00"。
"是斩尸司的编号!" 林照影想起父亲遗留的笔记本,扉页上画着相同的编号系统,"他们的魂魄被炼成了尸傀核心!" 她的目光落在最后一具僵尸的护心镜上,"癸水 - 00" 正是沈砚冰的编号,镜面中央隐约映出半张人脸,左脸布满紫纹,右脸却保留着人类的皮肤质感。
焚尸炉的高温突然失控,炉门在尸气冲击下轰然炸开,喷出的不是火焰,而是带着电火花的电磁脉冲。沈砚冰的面具镜片突然龟裂,他看到炉内躺着的不是尸体,而是半具机械义肢,关节处的齿轮刻着与林照影后颈相同的雷纹。
"小心!" 他突然扑向愣神的林照影,用左胸挡住了僵尸刺来的骨刺。剧烈的疼痛从尸解核位置传来,沈砚冰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破裂 —— 那是千年前用人类魂魄凝结的心灯,此刻正随着护心镜的红光明灭不定。
林照影被撞得摔倒在地,手中的引魂灯掉在地上,灯光恰好照到沈砚冰面具下的左脸。淡紫色的尸纹从额间蔓延至下颌,右脸的人类皮肤下,隐约可见机械义肢的金属轮廓。她突然想起父亲密档里的记载:"尸解核位于左胸,是僵尸至尊的命门,亦是人类魂魄最后的栖息地。"
"砚冰你..." 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热成像眼镜显示,沈砚冰心脏位置的红色光斑正在急速缩小,每跳动一次就暗下去一分。而那些白毛僵在护心镜破裂后,正逐渐化作青铜碎片,碎片上刻着的咒文,与她手机壳背面的八卦镜符文完全一致。
殡仪馆的监控在此时恢复正常,镜头清晰拍到沈砚冰背后浮现的骨刺,以及他指尖滴落的冰晶状血液。这画面通过协会的实时监控系统,首接传到了会长办公室 —— 那个摆着半具机械义肢、编号 "癸水 - 01" 的红木桌上。
"启动斩尸计划。" 会长盯着屏幕,按下了桌下的青铜按钮,抽屉里的 MRI 扫描图无风自动,"癸水实验体,终于现身了。"
沈砚冰勉力撑起黑伞,阴寒领域开始收缩:"照影,带着护心镜碎片去砚雪斋地下室,那里有..." 他的声音突然中断,面具内侧的血霜己经凝结成冰棱,鼻腔涌出的鲜血滴在林照影手腕的雷纹胎记上,金光闪过,胎记竟开始浮现紫纹。
远处传来无人机的蜂鸣声,搭载着引魂灯的飞行器正在接近。林照影咬着牙捡起护心镜碎片,突然发现每片碎片上都刻着极小的日期:"2020.07.15",正是她 "病死" 的日期。而沈砚冰此时正靠着墙缓缓滑坐,面具下的呼吸声混着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像极了五年前监控里机械义肢启动的声响。
"我带你走。" 她突然伸手去扶沈砚冰,触到他手臂时,却发现布料下的皮肤正在角质化,鳞片般的凸起硌得掌心发疼。但更令她心惊的是,沈砚冰没有拒绝,反而将整个重量都倚在她身上,面具下传来几乎听不清的低语:"照影,你后颈的雷纹... 是我千年前刻的锁魂咒。"
两人在暴雨中跌跌撞撞地跑向巷口,林照影的背包侧袋突然响起蜂鸣 —— 那是便携式糯米枪的尸气警报。她回头望去,殡仪馆屋顶站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手中举着的不是枪械,而是一把刻满咒文的斩尸刀,刀柄上镶嵌的尸晶,与沈砚冰面具镜片材质完全相同。
"程九皋!" 沈砚冰的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恨意,面具镜片的裂痕中,琥珀色瞳孔正泛着磷火般的微光,"你还敢用斩尸司的刀?"
被称作程九皋的男人冷笑一声,刀刃在雨中划出弧光:"癸水,你以为用机械义肢伪装人类,就能骗过协会?" 他抬手指向林照影,"别忘了,她的心脏位置,还嵌着你当年的尸解核碎片。"
林照影感觉胸口突然刺痛,低头看去,校服领口处竟透出淡淡紫光 —— 那是从未出现过的现象。她想起父亲密档里的纸条:"照影,若遇戴癸水面具者,切记他的尸解核... 是你的续命灯芯。" 此刻,那抹紫光正随着沈砚冰的呼吸节奏明灭,像极了两人在实验室看到的 MRI 扫描图。
"跑!" 沈砚冰突然推开她,黑伞在身前展开成防御姿态。斩尸刀劈下的瞬间,他的左臂突然发出金属断裂声,机械义肢的齿轮飞射而出,却在触地时化作尸晶碎片,每片都映出林照影的倒影 —— 穿着道袍的、戴银锁的、躺在手术台上的,无数个她在碎片中重叠。
林照影转身冲进雨幕,手中的护心镜碎片突然发烫,在掌心拼出一个坐标:地铁二号线废弃隧道。她想起沈砚冰修复的黄泉地图,那里正是僵尸族群的聚集地。而身后,沈砚冰与程九皋的战斗声渐渐消失,只留下无人机的蜂鸣和焚尸炉的余响。
当她终于跑到砚雪斋地下室时,铁门自动开启,露出满墙的尸血地图和生锈的铁轨。数百具机械义肢在轨道上整齐排列,关节处的编号连成一串坐标,正是五年前废地铁站实验的位置。最中央的石台上,摆着半具机械义肢,编号 "癸水 - 07",与她在监控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照影?" 沈砚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明显的虚弱。林照影转身,看见他的面具己经碎裂,左脸的紫纹蔓延至嘴角,右脸的人类皮肤下,金属义肢的轮廓清晰可见。他的胸口处,有个拳头大小的凹陷,那里本该是心脏的位置,此刻却嵌着一块闪烁紫光的晶体 —— 正是程九皋所说的尸解核。
"这就是你的秘密?" 林照影举起护心镜碎片,"斩尸司的指挥使,变成了僵尸至尊,还把魂魄碎片封进机械义肢,甚至... 用来救我?" 她的声音哽咽,想起父亲笔记里的话,"我根本不是什么清微新派弟子,我是你用尸解术救活的实验体,对吗?"
沈砚冰摘下破碎的面具,露出那张半人半尸的脸:"1937 年,你父亲将三岁的你交给我,井壁的雷纹是锁魂咒,为了让你在尸解阵中存活。2020 年,你卷入黄泉科技的实验,濒死时我用自己的尸解核碎片为你续命,所以你的血液里有尸气抗体,热成像仪才会显示异常。"
他走向石台,拿起 "癸水 - 07" 义肢:"这些机械义肢里的魂魄,都是当年被程九皋害死的斩尸司同仁。他想复活尸傀军,就必须集齐所有编号的护心镜,而 ' 癸水 - 00' 和 ' 癸水 - 07',是最重要的两枚。"
林照影看着义肢关节处的齿轮,突然发现每个齿牙都刻着雷纹:"所以,我后颈的胎记,其实是机械义肢的接口?五年前的手术,不是治疗,而是把我变成半机械的尸傀?"
沈砚冰点头,指尖抚过她后颈的疤痕:"程九皋以为你是失败品,其实当年我篡改了实验数据,用自己的尸气温养你的魂魄。现在的你,是半人半尸的特殊存在,所以能看见尸气轨迹,能使用热成像观气术 —— 那不是道法,是尸气与机械义肢的共鸣。"
地下室突然震动,头顶传来无人机的轰鸣声。沈砚冰将完整的《斩尸司月祭文》塞进林照影手中:"协会的斩尸计划启动了,他们要取我的尸解核。你带着这个去地铁隧道,那里有能对抗程九皋的东西 —— 千年前我被封入的黄河铁牛镇尸棺,现在就在隧道深处。"
林照影抓住他的手,触到他掌心的尸斑正在以每分钟 1 厘米的速度扩散:"你说过,超过 48 小时没吸收电磁脉冲,尸斑就会扩散。刚才在殡仪馆,你为了救我,用了多久的尸视能力?"
沈砚冰笑了,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表情:"从你在义庄发现青铜扳手开始,到现在,正好 10 分钟。"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尸斑,"不过没关系,当年我没能保护好你父亲,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卷入尸劫了。"
地面突然传来剧烈震动,砚雪斋的天花板开始掉落砖石。沈砚冰推着林照影走向隧道入口:"记住,见到僵尸族群,就出示这个。" 他摘下自己的青铜手链,链坠是半枚铁牛镇尸棺的碎片,"他们叫我 ' 癸水大人 ',会听你的命令。"
当林照影踏入隧道的瞬间,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她转身,看见沈砚冰站在火光中,破碎的面具下,额间的逆生紫纹正在汇聚成圆。他举起浸油黑伞,伞骨上的《太阴经》经文全部亮起,在暴雨中投射出巨大的僵尸虚影 —— 那是僵尸至尊最后的姿态。
"照影,你可还记得,千年前你在枯井里说的最后一句话?" 沈砚冰的声音混着爆炸声传来,"你说...' 砚冰哥哥,别怕,我会变成光。'"
泪水模糊了林照影的视线,她握紧手中的镇尸棺碎片,转身跑进黑暗的隧道。铁轨上,数百具机械义肢开始同步转动,关节处的齿轮摩擦声与地铁站广播的《大悲咒》电子混音版共振,形成肉眼可见的音波涟漪。当她的指尖触到隧道墙壁时,尸血绘制的黄泉地图突然亮起,终点处标着三个大字:尸墟宫。
隧道深处,传来铁锈敲击铁轨的声响,那是摩尔斯电码版的《玄尸谱》:"癸水己损,雷纹归位,血月当空时,尸解核共鸣。" 林照影知道,属于她和沈砚冰的真正考验,即将在血月之下展开。而她后颈的紫纹,此刻正与掌心的镇尸棺碎片产生共鸣,仿佛在呼应千年前的某个誓言 —— 那个关于光与影、尸与道、救赎与背叛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