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罪的白龙少年接好了手臂来到太子宫,蝉鹊己经忙得不可开交。
“殿下听太子妃的劝啊。”
龙族中知道了有事只要去求得好心的龙太子妃同意,金龙太子一定会答应,便纷纷来太子宫殿讨好并拜托蝉鹊求情。
太子宫殿中热闹不绝,龙族的贵族们向蝉鹊低下头,脸上挂着满面尊敬的笑容。
红衣龙女走到墙下,温柔地笑着说:“白龙哥哥,伤好了吗?”
白龙少年惶恐不安地点点头,生涩地说:“多谢太孙女关心。手己长好,只剩下些疤痕。”
小婵撇嘴道:“我还带了药过来呢,用不上吗?”
小婵又问:“伤疤会好吗?”
白龙少年低头不说话。
小婵笑着说:“白龙哥哥,在外游荡时有什么见闻,和我讲讲吧。”
白龙少年安静了一阵,说:“太孙女殿下不必和我妹妹置气,招我过来当护卫时,我己经有了心理准备。”
小红龙说:“白龙哥哥怕我?”
白龙少年不敢言语。
小婵笑盈盈地说:“那就把我的药用了吧,省得你们看不到伤疤,又对着我和娘亲自大起来,忘了今日今时你们是如何求我娘亲的,忘了你们往日势利眼,跟龙后奶奶站队,逼得我通情达理的娘亲厌恨起我和爹爹,甚至把我当垃圾丢弃,疯得差点掐死我呢。”
白龙少年立即脱下上衣,小红龙纤纤玉指捏着玉制的药瓶,往断臂的伤口上洒上冒着热气的药水。
小婵好奇地问:“疼吗?”
白龙少年头上冒出了白汗。
小婵说:“违逆我爹爹,对我不尊重的下场,记得住吗?”
白龙少年跪下,连忙被红衣龙女扶了起来。
“白龙哥哥不必怕,我只会耍弄这些小玩意儿,不会动你们的存亡根本。”小婵掩嘴笑着说:“你替妹妹承受了僭越冒犯的过错,真是好哥哥。”
白龙断臂的伤口上冒着白汽,这时蝉鹊揉着腰,告别最后一批龙族眷属,在蚌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蝉鹊望见,问道:“小婵,在给白龙哥哥涂药吗?”
白龙少年疼得颤抖,光着上身背对着太子妃。
小婵拿手帕擦白龙的脸,甜甜糯糯地说:“白龙哥哥说起离族后颠沛流离、被妖魔追赶的苦日子,感动得哭了,我正在劝白龙哥哥呢。”
“别像你爹爹一样。”蝉鹊咽下几个字,“向白龙哥哥好好请教法术,别捉弄他。”
这时龟丞相和内官前来拜访,蝉鹊感到惊讶。
龟丞相和颜悦色,委婉地表示君后年纪渐长,和儿子己经很多年没有享受过天伦之乐。
小婵泪汪汪地说:“爷爷奶奶想我们了!”
蝉鹊虽然听得有些迷惑,但想到可能是在自己失忆时发生的事,小螭的任性骄纵,原来从来没有改变过。
蝉鹊扶额叹气,当年怎么会昏了头答应嫁给这蛮横的龙子呢。
既然龙子如此蛮横,成婚说不定也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大金龙纠缠起人来还真是有一套,自己被他牵着团团转,最后转进他怀里,被他的臂膀锁住。
蝉鹊听水族诉苦求情,得知金鳞君是一个喜怒无常、难以捉摸的专断暴君。
水族们被金龙的神威震慑,一半是仰慕,一半是恐惧。
龙君龙后对他又宠又怕,完全管不了这个肆意纵横的宝贝独子,只能尝着惯子如杀子的恶果。
蝉鹊忧心忡忡,小时候的龙孩任性打碎天帝赏赐的明珠,长大的龙子任性起来,打碎的,莫不是万千生灵的性命?
小螭原来如此厉害,厉害得霸道,可是金龙灿烂辉煌得太过耀眼,周围的人会过得怎样呢?
这总归不是王道啊……蝉鹊胡思乱想起来,怪不得青鸟姐弟当年毫不客气地啄掉小金龙的角,警告它收敛老实些,若没有罗浮山那次天界干预的惩罚,金鳞君不知现在会是什么恶劣的样子。
小婵正撒娇地换着去见爷爷奶奶的新衣裙,拿给母亲看,白龙护卫静静地伫立在龙女身后,仿佛不存在一般。
蝉鹊指了一件素雅一点的,小婵嘻嘻笑着说:“娘亲有些小家子气呢。奶奶百年多没见到阿爹,正喜欢鲜艳喜庆的样子来排遣寂寥。我越活泼玩闹,奶奶就越喜欢呢!”
蝉鹊看着女儿,说:“你倒是聪明,会察言观色。”
小红龙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垂下拿着新珍珠长裙的手。
蝉鹊叹了口气,说:“我失忆前肯定过得不开心,从小婵你这里就能看出来,若是顺心舒适的人,哪里需要有这么多迎合讨巧的心机……”
海珠儿叫嚷着打断:“太子妃别辜负金龙殿下一片真心!”
“太孙女是一片孝顺的心,替太子殿下好好陪龙后。”海珠儿心疼地辩解道:“太子妃怪太孙女太机灵,自己也没同殿下去看看龙后娘娘。”
蝉鹊被说得一下子愧疚起来,但太子宫里从来没有怪她不孝公婆的声音,这倒是很奇怪。
蝉鹊安静了下来,扶住自己空空的头。
“是我错怪你了。”蝉鹊温柔地拥抱小龙女,“我想法子劝你爹爹,我们一家一同去见君后。”
小婵懂事地点点头。蝉鹊笑着说:“娘是小家子气,在人间时就是小门小户,没担当过什么大事,总是躲在师父和你舅舅后面。”
她想了想,抚摸着小红龙的头说:“你是他的女儿,总是有些不一样的。”
小婵依偎进蝉鹊怀里,低头摸母亲鼓起来的肚子。
蝉鹊犯困乏力,躺下休息,醒来时金鳞君就在身旁。
金鳞君温柔地看着她,金色的眼睛里漾出深情。
蝉鹊伸臂圈住金鳞君的脖颈,说:“小螭,我们择日一家去看小婵的爷爷奶奶吧?”
金鳞君笑了笑:“你不必管这个。他们背着我打坏我找来的宝物,自作自受。”
“好个自作自受。”蝉鹊皱眉,“你对自己父母都如此决绝,对我好,不过是因为你自己喜欢和我在一起罢了。”
金鳞君眯起眼睛,语气微微变化:“爱妻,你这是在教我怎么做龙子吗?”
蝉鹊掩住嘴轻笑:“现在没有罗浮山能关住你了,我怎么教?”
金鳞君一下子笑出声来,翻身按住妻子,在珊瑚床上胡闹起来。
蝉鹊捂住肚子说:“小龙动了。”
金鳞君耳朵贴着妻子的肚皮,嘴角荡漾着笑意。
“再晾他们些时候。”金鳞君笑道,“爱妻不必操心,我不过是要让他们记得更清楚些,我看中的,除了我自己,任谁也动不得!”
蝉鹊心道,这家伙完全是个自私鬼。
蝉鹊好奇地摸了一下金鳞君额头上近在咫尺的两只金龙角,金鳞君像触电一般,猛然间目光灼灼闪烁,仰头看向在珊瑚床上坐起的孕妇。
蝉鹊支起笨重身体的右臂被金鳞君握住,蝉鹊问:“怎么了?我这样让你不舒服吗?”
金鳞君激动得声音发颤:“不……我很喜欢你,蝉鹊,你知道吗!”
女子歪头,带着疑问的笑容:“喜欢我哪里?”
金鳞君一时没有出声,只是提起蝉鹊的手放在唇边亲吻。
“我爱你温柔、善解人意,爱你对我笑,爱你干净有分寸,爱你陪我、夸我,爱你……不走,还是原来的样子。”
蝉鹊又添了几分疑问:“你怎么像要哭了?”
金鳞君继续说道:“我不喜欢你对我一点留恋都没有,你不能不念着我,你我不是寻常相识的过客,应该是姻缘相亲的夫妻……”
金龙闭上眼睛,浓密修长的金色睫毛在英俊而深邃的面孔上投下两片阴影,像是不想让蝉鹊看到他金瞳外此时浮出的血丝。
蝉鹊试探着再轻轻抚摸一下金龙角,指腹拂过光亮游走的纹路,金鳞君眼皮一颤,歪下头,放松地枕在蝉鹊腿上。
蝉鹊推了推他:“压着孩子了。”
金鳞君弯起嘴角:“不管孩儿,本君最重要。”
蝉鹊嗤笑:“无赖小螭!”
金鳞君不顾自己八九尺的大个子,在寝宫对着老婆撒起娇来,逗得蝉鹊发笑。
情到浓处,金鳞君甜腻地问起蝉鹊新学琴艺的情况。
“放着啦。”
“近日总没听见琴声。”金鳞君不依不饶地追问:“怎么回事?”
蝉鹊笑着婉拒:“金玉之声,难道是要弹真的金玉吗?”
金鳞君不高兴了:“你不喜欢我送的琴。”
蝉鹊心想,这琴不太顺手。
“琴弦太滑了……有点割手。”她安慰情绪起来的大金龙,“我大约力弱,弹不好用龙须做的弦。”
金鳞君的脸瞬时黑沉下去,蝉鹊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恼火。
蝉鹊马上开解说:“你的胡须又不是按琴弦的作用来长的,何必置气呢?”
金鳞君嗯了一声,展颜道:“不必置气。”
金龙让蝉鹊抚摸他的两只龙角,声音温柔起来:“蝉鹊姐姐,我跟你在一起便觉得很舒服,只有你能让我这样。”
蝉鹊笑着说:“欺负我一个低品小书吏不敢发脾气吧?”
金龙顿了顿,笑道:“你也可以欺负我,不过,小螭会加倍讨回来。”
蝉鹊触动心事,叹气说:“你可真是天下的债主呢。”
金鳞君此时心情很不错,含笑问道:“怎么了?”
蝉鹊说出又一件事:“西方空明岛岛主九头水蜥本来被妖界说动,要带灵岛脱离水域并入妖界,后来两边条件谈不拢,妖界出兵强抢空明岛。九头水蜥向龙族求救,打退了妖精,结果空明岛虽然没事,但九头水蜥怕你惩罚,竟然畏罪自杀了,空明岛便由你判给了落家……”
金鳞君满不在乎地哂笑:“九头老儿这背反不决的墙头草,空有沽名弄权的野心,又割舍不下水族利益,结果什么都没得到,什么也没守住,一大把年纪还活成个跳梁小丑,死不足惜。”
“妖界出兵抢占空明岛的时候,老水蜥心疼自己岛上生灵伤亡,所以向水族求助,他毕竟治理灵岛还是不错的,岛上生灵未必熟悉高贵的深海龙族样貌,但知道老水蜥是他们的好首领。”蝉鹊柔声说,“他畏罪自杀了,你还打算定罪灭水蜥全族吗?”
“怎么,夫人要留条活口?”金鳞君懒洋洋地嗅着蝉鹊垂下的青丝,“那就留下几只小爬虫给小婵做玩具。”
蝉鹊抿嘴皱眉,金鳞君改口道:“当奴仆,让他们在龙族见识清楚海主神威。”
蝉鹊哼了一声:“是让他们看看你有多凶横吧!吓死老的,再吓傻小的。”
第二天,海珠儿来伺候主子主母起床,看到金鳞君倚着蝉鹊,闭着双眼让她抚摸龙角。
蚌女大惊失色,当即摔碎了手里盛红灵果的水晶盏。
金鳞君被惊醒,发火道:“蠢货!滚出去,换个有用的来!”
“太子宫里没有比海珠儿更有用的了。”蝉鹊头疼地阻止,“你自己不端不正地耍赖,不记得自己凶神恶煞的样子,还好意思气别人失手掉一个碗?”
金鳞君望着蝉鹊笑了笑,端然坐起来,道:“海珠儿,更衣。”
海珠儿给主人主母换好衣服,不住地瞧着蝉鹊。
蝉鹊不明所以,撑起越来越沉重的肚子送走金鳞君,回头奇怪地看着盯住她的海珠儿。
“碰龙角,那是大神驯服坐骑才会这样做!”蚌女扑通一声坐倒在地,苍白的圆脸颤抖得像筛糠一样,“殿下小时候在罗浮山看《神仙坐骑传》的时候,奴婢陪着小殿下看了,没想到那时的太子妃没读过里面的内容……”
蝉鹊睁圆眼睛,“啊?”地叫了一声。
海珠儿抓住蝉鹊的衣袖,紧紧地瞪着她:“太子妃怎么能把殿下当坐骑神宠驯起来了呢?夫人千万不能再随便碰殿下的龙角了!”
蝉鹊悚然辩解:“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摸了一回,然后就习惯了……”
听到对龙角不敬这个忌讳,蝉鹊越发注意起金鳞君的金龙角,在晚上的饭桌上盯着那对独一无二的尊贵之物。
金鳞君放下酒杯,高兴地说:“为夫的角是不是最漂亮?”
蝉鹊被灵果汁液呛得咳嗽起来,“恐怕人间帝运都集中于此了……”
大金龙得意得简首要飞上天,抱起女儿嬉戏玩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