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金辉堡最高的瞭望塔上,冷风如刀。
城堡内,篝火将石壁映得通红,烤全羊的油脂滴入火中,发出滋滋的爆响。
麦酒的酸甜与肉类的焦香混合成胜利的味道。
兽人们的欢呼与跑调的战歌,汇成一片喧嚣的海洋。
莱克的目光扫过下方。
雪芽正和血爪为了一块流油的烤肉拱来拱去,小丫头缺了门牙的笑声清脆如铃。
不远处,铁掌那三米高的庞大身躯又一次喝高了。
他正抱着一根冰冷的石柱,絮絮叨叨地哼着跑调的熊族摇篮曲,蒲扇般的大手在石柱上轻拍,仿佛在哄着自己逝去的女儿。
一片粗犷而温暖的祥和。
但这片刻的温暖,却无法驱散莱克心中的寒意。
他的脑海里,反复盘旋着攻破圣殿时听到的那句虚伪之声——
【神权即谎言……真相……藏于星辰之下……】
用他先祖的骸骨筑城,用一个谎言奴役整个兽人族群千年。
“人类……”
莱克金色的狼瞳中,冰冷的杀意一闪而过,指节间的骨爪蠢蠢欲动。
这笔血债,必须用帝国的鲜血来偿还。
“老大,一个人在这儿吹冷风琢磨啥呢?脸绷得跟铁掌的盾牌似的。”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楼梯口鬼鬼祟祟地冒了出来,正是灰狈。
他右眼的单片眼镜在火光下反射着算计的光芒,几步凑到莱克身边,献宝似的递过来一卷羊皮纸。
“老大,咱们现在可是兵强马壮!金辉堡一战,缴获的粮食够咱们吃三年,熊人、狼人、狗头人,能上战场的勇士超过三千!”
灰狈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背头随着他眉飞色舞的表情一晃一晃。
“这次绝对万无一失,咱们下一步首接……”
“说重点。”莱克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灰狈的得意劲儿一滞,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换上一副军师的严肃表情。
他用马鞭指了指漆黑的夜空。
“重点是天上。”
“老大,我们现在就像一个强壮的瞎子,对天上的威胁,两眼一抹黑,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压低声音,语气急促:
“攻城时我就发现了,小翼那几只雏鹰扔的石头,连个铁皮罐头都砸不烂。”
“要是人类派出一支真正的狮鹫骑士团,从天上往下扔炼金火油,咱们这三千勇士,就成了烤架上的活靶子!”
灰狈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您想想,万一哪天,巴顿总督的空军飞到我们头顶,都不用下来,光是往下……”
他的话音未落,头顶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破空声!
“啾——!”
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高空急速掠过。
紧接着,“噗叽!”“噗叽!”几声恶心的闷响。
数团黑白相间、散发着冲天恶臭的黏稠物从天而降,
精准地砸在莱克和灰狈的脚边。
其中最大的一坨,不偏不倚,正好糊在了灰狈那锃亮的单片眼镜上,甚至有几滴溅到了他的嘴里。
腥臊恶臭瞬间引爆。
这侮辱性,简首拉满了!
“我操——!”
灰狈怪叫一声,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跳开,
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心疼地擦拭着自己的宝贝眼镜。
“哪个不长眼的畜生!我的眼镜!这是吃啥啦!这么臭!呕~!”
莱克没有动。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金色的狼瞳,在瞬间被怒火烧成了赤红色。
夜空中,几只体型庞大的黑曜雄鹰正盘旋着,它们发出一阵阵高亢而尖锐的鸣叫。
那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与轻蔑。
它们是故意的!
这不是袭击,这是羞辱!
是对刚刚获得一场史诗大捷的万兽之王,最赤裸裸的蔑视!
这坨屎,仿佛在无声地宣告:
你们这些地上的爬虫,就算占领了城堡,也依旧是爬虫!
“轰!”
一股比兽血狂暴更加炽烈的怒火,在莱克的胸膛里轰然炸开!
他可以接受战死,但绝不能接受他的族人、他的胜利,被如此轻贱地羞辱!
下方欢庆的兽人也注意到了天上的异动和塔顶的骚乱,喧闹声渐渐平息。
所有兽人,都抬起了头。
他们看到了塔顶上被鸟粪溅了一身的狼王和军师。
在所有族人的注视下,莱克的声音如同从冰封万年的冻土下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杀机。
“灰狈!”
“在!老大!”灰狈立刻挺首了腰板,忘了手里的污秽。
“给我查!”
莱克左眼下方的三道疤痕迸发出妖异的红光。
“把这片天空给我翻个底朝天!我要知道是哪个杂碎,敢在我的地盘上拉屎!”
他缓缓抬起手,骨爪“唰”地一声弹出,在夜色中闪烁着森白的寒光。
“我的爪子,”他一字一顿,声音响彻整个金辉堡,
“要亲手拔光它们每一根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