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没干透时,李晓正蹲在店门口,给新栽的向日葵浇水。塑料水壶倾斜的角度没掌握好,水流顺着花茎淌进泥土,在地面洇出个小小的湿痕。她盯着那圈湿痕发愣,突然听见脚边传来“喵呜”一声轻叫,细弱得像根被风吹动的棉线。
低头看时,一只巴掌大的小猫正缩在台阶下,毛色是灰扑扑的杂色,右前腿上沾着块干掉的泥,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她,像藏着一汪怕被惊扰的水。
“你怎么在这儿?”李晓放低水壶,声音放得很轻。她往店里退了两步,小猫犹豫着往前挪了挪,尾巴夹得紧紧的,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像是在讨食,又像是在害怕。
这是“晓语花坊”开张以来,第一次有活物主动靠近。李晓的心突然软了一下,转身从柜台下翻出半包昨天没吃完的面包,撕了一小块放在手心,蹲下身递过去:“饿了吧?吃点。”
小猫警惕地嗅了嗅,确定没有危险后,才小心翼翼地探过头,的舌头舔过她的指尖,带着点粗糙的痒。它吃得很急,小脑袋一颠一颠的,面包屑沾得鼻尖都是,像沾了层白芝麻。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李晓忍不住笑了,指尖轻轻碰了碰它的背,皮毛虽然有些打结,却意外地柔软,“以后……就在这儿待着吧?我这儿有吃的。”
小猫像是听懂了,吃完面包后,竟顺着她的裤腿往上爬,动作笨拙地跳进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成一团,发出细微的呼噜声。李晓抱着它站起来,阳光透过玻璃橱窗照在猫身上,给那灰扑扑的毛镀了层金边,倒显得不那么难看了。
“就叫你‘小花’吧。”她摸着猫背上的绒毛,想起高中日记本里画过的那只流浪猫,“虽然你毛色不花,但沾了花店里的香,也算半个花仙子了。”
小花似乎很满意这个名字,在她怀里蹭了蹭,把脸埋进她的棉布围裙里。围裙上还沾着昨天修剪玫瑰时蹭到的刺,却没扎到它,仿佛知道这是能给它温暖的地方。
开店后,小花就成了“晓语花坊”的常驻客。它不吵不闹,大多数时候就蜷在榆木柜台的角落,眯着眼睛看李晓包花、记账、接待客人。偶尔有孩子来买花,伸手想摸它,它就灵活地跳到花架上,居高临下地“喵”一声,逗得孩子们咯咯笑。
有次周木匠来送修好的花架,看见小花正趴在李晓的账本上打盹,尾巴尖还时不时扫过“盈利”那栏的数字,忍不住打趣:“你这店不光开花,还开了个猫舍?”
“它能镇店呢。”李晓正给康乃馨喷水,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轻快,“昨天王婶说,看见小花趴在向日葵上晒太阳,觉得咱们店特别有生气。”
其实她知道,小花带来的何止是生气。那些独自守店的深夜,她整理花材累了,就把小花抱在怀里,指尖划过它温热的脊背,听着它均匀的呼噜声,心里的空落就被填得满满当当。在陈家时,她连养盆多肉都被督导说“苏晚不喜欢带土的东西”,而现在,她可以坦然地给一只流浪猫一个家,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小花很通人性。有天李晓整理旧物,翻出从陈家带出来的那枚玫瑰胸针——尖刺上还留着淡淡的血迹,是她逃离那天被划伤的。她盯着胸针发呆,眼眶慢慢红了,小花突然从柜台跳下来,用脑袋轻轻蹭她的手背,像在安慰。
“没事了。”李晓吸了吸鼻子,把胸针重新塞进抽屉深处,抱起小花,“都过去了。”
小花舔了舔她的指尖,像是在回应。阳光从窗外斜照进来,落在一人一猫身上,在地板上投下团毛茸茸的影子,亲密得像分不开的整体。
打烊时,李晓会给小花准备一碗温牛奶,放在门口的旧纸箱里——那是她用碎花布铺的猫窝。小花喝完奶,就会跟着她走到巷口,等她走远了,才跳回纸箱里,竖着耳朵听街上的动静,像个尽职尽责的守护者。
这天晚上,李晓躺在床上,想起白天小花跳上花架,把一盆多肉扒倒在地上,自己却吓得缩在角落,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神。她忍不住笑出声,觉得这毛茸茸的小家伙,比任何精致的摆件都让她心安。
原来孤独的时候,不需要多么昂贵的陪伴。一只猫的体温,一声软糯的喵叫,就足以驱散所有阴霾。就像这青禾镇的日子,没有水晶灯的璀璨,却有实实在在的暖,一点一点,焐热了她曾经冰封的心。
窗外的月光亮得很,李晓摸了摸枕头边的向日葵种子,突然觉得,以后的日子里,不止有花,有阳光,还有了个毛茸茸的牵挂。这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