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太医没注意月禾,视线在四处看了一圈,似是恍然明白了什么。
“听说,疫病出现之际,城内城外的乞丐纷纷去远郊割艾草拿来卖,如今京城之中家家户户悬挂艾草,同时乞食的瘫懒乞丐不见了踪影,想来,这也是县主的功劳啊!”
陆太医此刻看姜云舒,亦是满面欣赏,“县主且放心,届时师父定然会禀报皇上,为县主记上一功!”
这样的人才,若能进太医院,那可真是求之不得呢。
“陆大人折煞我了,我不过是尽了绵薄之力,若无太医院和朝中诸位大人的增援,我一个人怕也难以成事。”
姜云舒面上谦卑,心中却难免生出得意。
这些都得益于她师父教的好!
当初北夷水患之后出现疫病,师父便如是准备,她曾说,疟疾是由蚊虫传播,防治第一步便是驱赶灭杀蚊虫。
那时北域疫病严重,师父还研制出了一种名叫青蒿素的药物才控制住大局。
当初师父还想教她制药,可在姜云舒给她炸了两台仪器和无数个器皿之后,师父的炼药室便对她禁闭了。
想到这里,姜云舒不由叹一口气。
若非师父对京城有抵触,这次还想请她出山来着,不过还好,赵院正的方子也有奇效。
此时姜云舒与赵太医正恭维谦让,突然“砰”的一声炸响自远处传来。
这一声响炸得众人一惊,下意识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一股子黑烟自化粪池的方向蔓延开来。
姜云舒与陆太医对视一眼,急匆匆朝着爆炸的方向奔去。
两人赶到时,一股恶臭传来,化粪池里的污秽之物炸得四周都是,最让他们震惊的是,化粪池里还站着一个人。
众人还没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就听裴钰的声音凭空响起。
“哎哟,沈大人,咱村外就是河,你游泳别往化粪池跑啊!”
姜云舒一顿,艰难地扭动脖子,再朝化粪池里看一眼。
“这是……沈大人?”
她扯了扯嘴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哎呀,这事儿闹得!”裴钰咋舌,一脸无辜地跟姜云舒解释,“这不刚才沈大人过来说化粪池这边蚊虫太多,要过来放艾草驱蚊,谁知道他真点火啊,这不,一点就炸了。”
一边说着,他还略带责备地看了一眼还在粪池里的沈清安。
“你胡说什么,分明是你让我过来……”
“哎呀,沈大人,你得讲理啊!”
裴钰不给他说完的机会,直接将话语权抢过来,“我是说让你把焚烧过后的艾草灰洒在化粪池周边,没让你在这里点火啊!要不说你胆子大呢,谁家好人敢在化粪池点火啊!”
这种常识都不知道,他这探花郎水分有点大啊!
说完,裴钰还朝月禾求证地看一眼。
月禾点头,“我瞧见了,裴世子是要拦沈大人来着,没拦住。”
沈清安瞧着两人你来我往,都快气炸了,奈何一时憋住,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一张脸……哦,看不出脸色,都让污秽遮住了。
姜云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只当没明白,又问,“那沈大人怎么又进了化粪池?”
“我哪儿知道!”
沈清安都快哭了。
当时爆炸的时候,抬就觉着后面来了一股劲儿直接给他崩下来了!
“啧!”
姜云舒扯了扯嘴角,随即招呼让人救,“快,下去几个人,将沈大人拉上来。”
众人看了看那满坑的粪。
“噫……”
半晌没人动,姜云舒又招呼子固,“子固,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救你家大人!”
不是身边最忠心的奴才吗,怎么连粪池都不敢下?
子固扯了扯嘴角,一脸不情愿又不得不干,只能一咬牙,拽着搭在边上的绳子往下去。
主仆二人吭哧吭哧好半晌才上来,一上来,周边人就捂着口鼻散开了。
“快,清风村外有河,快带沈大人去河里清洗清洗。”姜云舒招呼子固。
子固自己都快被愁死了,哪里来得及多想,紧忙带着沈清安就往河边跑。
姜云舒扭头又跟裴钰交代,“你快从沈大人的马车上去找找衣服给他们拿过去。”
沈清安向来谨慎,那腕弩不在手腕上就在车上。
“得,本世子就勉为其难帮他跑个腿!”
裴钰不情不愿的撇撇嘴,转身朝沈清安的马车走去。
一炷香后。
清风村,小木屋。
“呐,大概就是这样。”
裴钰将画好的图纸递给姜云舒。
给沈清安送衣服时,他看到了沈清安摘下来的腕弩。
姜云舒低头细看,眉间逐渐拧了起来。
那腕弩做工精致,一看就是出自行家之手,尤其手腕中间镶嵌的机关扣,和当年孙副将的镶嵌手法一样。
那是前朝老工匠的手艺,只因这镶嵌手法复杂,如今几乎无人再用了。
“从图纸来看,大概能判定,这腕弩就是孙副将的手笔。”
姜云舒一脸阴沉,随即扭头看向月禾,“如今你可明白,我为什么将那南洋珠头面送给老夫人了?”
月禾盯着那图纸,同样沉闷的点了点头。
“那套南洋珠头面的镶嵌手法与这腕弩一样。”
“嗯。”
姜云舒的手指点在桌上,一下,一下,仿佛敲在人心上。
“沈清安回来那日,我们也动了手,我很确定,那个时候,他手腕上并没有这只腕弩,而此刻,这只腕弩出现在他手腕上,没猜错的话,孙副官就在京城。”
“所以,那南洋珠头面便是你投的饵?”
裴钰挑眉看她,啧啧出声,“你可真是下了血本,可惜了好东西,真是糟践了!”
日落西山,夜幕将至,天空中还洋溢着一泓如橙的晚霞,慢慢被灰暗侵蚀。
姜云舒回到沈家,竟是老夫人亲自迎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不情不愿的沈清安和高芝兰。
“云舒,你这是何意啊!”
老夫人上前一把抓住姜云舒的手,一脸紧张,“即便你如今是县主身份,也有了自己的府邸,可你到底也还是沈家人,断然没有各住一府的说法,说出去,沈家岂不是承认京城笑柄?搬不得,可是搬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