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便多谢沈大人破费了。”
姜云舒抬了抬手,月禾便与自顾去库房取布匹。
高芝兰站在原地,双手捏紧了拳头。
明明说好的,姜云舒如今的一切都会给她,可现在呢,她什么都没得到,反而沈清安上赶着将东西送到她手里。
不,这不对,事情再这样下去,她的主母之位便危险了。
她要做点什么。
自老夫人处离开,姜云舒与月禾往回走。
月禾手里捧着那金丝暮云纱,面上却是一脸不屑。
“瞧高氏那一脸怨恨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姐抢了她的东西,殊不知,他们眼里的好东西,咱们还未必看得上呢!”
当初将军率大军直逼北夷皇室,战利品中,北夷皇室各样奇珍异宝丝绸绢缎,什么样的没见过?
不过区区一匹纱,都不一定能入得了小姐的眼。
姜云舒低头看了一眼月禾手里的纱,淡淡开口,“的确是好东西,明日送去恭王府吧,听说澜姐姐娘家是南江,想来是她喜欢的料子。”
“是,明日我便送过去。”月禾应着。
翌日,晨光熹微,洒金般的阳光洒向人间,露珠闪烁着晶莹的光,辉映着天地间的安静,然而,一声尖叫如剪刀般撕裂这静谧的时刻。
姜云舒恍然睁开眼睛,坐起身的功夫,就见月禾走了进来。
“这高氏还真是沉不住气。”
说着话,她朝外面福寿园的方向怒了努嘴,“老夫人院子里热闹了。”
姜云舒回了回神,想来,是高芝兰动手了。
快速洗漱穿戴好,姜云舒随着众人去福寿园,刚进院子便听得老夫人哭天怆地的声音。
“哎哟,老天爷啊,这可怎么是好啊!我的头面,我的头面啊!”
姜云舒伴着声音往里走,就见老夫人抱着那套头面哭得正伤心。
桌上,一套头面摆放在盒子里,其他还好,只钿上最大的那颗金珠掉了,掐丝的头饰也断了一处,这可是一套头面中最显眼的两件。
此时沈清似是刚过来,瞧着老夫人哭丧似的,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晚姜云舒送来了时,头面还好好的,老夫人喜欢得不得了,一一检查好了才放回盒子里,怎的过了一晚上就成这样了?
吉祥扯了扯嘴角,一脸为难地看向旁边的沈长元。
沈长元吓得一缩便躲在了高芝兰身后。
“长元,是你弄坏的?”沈清安怒喝一声。
沈长元吓得浑身一颤,“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不是我,我没有……”
嘴上否认着,抬手去擦眼泪,就见他袖子上一处丝线刮花,上面还勾着一个小滴溜,正是那钿上坠着的。
“你还敢说谎!”沈清安大喝一声,上前就要打,却被高芝兰拦住。
“相公,长元还小,你这样会吓到他。”说着,她又转向沈长元,“长元,你说实话,若是不小心,爹爹不会怪你。”
她一边轻声哄着,一边安慰,慈母柔软也不过如此了。
沈长元抬头看高芝兰,抽了抽鼻子,回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祖母那么宝贝,我也想看看,是它自己挂在了我的衣服上,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呜呜……”
说着,他倒是自己哭起来了。
姜云舒挑眉瞧着盒子里的头饰,可不是摔一下就能毁坏到那个程度的,定然是用力掰的。
若非了解沈长元,怕是也要被这孩子的演技糊弄过去。
“你!”
沈清安瞪着眼睛,抬手尚未落下,却见高芝兰上前一把将沈长元护在怀里。
“长元说了实话,他不是故意的,相公也要打他吗?他只有五岁,相公若一定要出气,那便打我吧,左右进京这么长时间,我也一无所成,是我们拖累了相公,我若死了,相公也不必左右为难。”高芝兰护着沈长元,哭得肩膀轻颤。
姜云舒瞧着抱在一起,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母子,唇畔不由得勾起一抹玩味。
不得不承认,在哄沈清安这方面,她的确很有几分本事。
口口声声说的是自己的错,可字字句句听进沈清安耳朵里,便是细数沈清安对她们母子的亏欠。
是沈清安为了谋求仕途,让他们母子在外受苦,也是沈清安执意将沈长元送回沈家,致使亲娘没能在身边教导,孩子顽劣怪不到高芝兰身上。
而沈清安作为人夫,凭什么要求高芝兰有所成呢?便是这所谓的“左右为难”,也是沈清安自己导致的,她高芝兰分明是个无辜,可怜,又让人心疼的受害者。
沈清安眼瞧着瑟瑟发抖的两母子,忍不住叹一口气。
“好了,你们先起来。”沈清安伸手将高芝兰和沈长元拉起来。
老夫人眼见沈清安就要大事化小,当即“嗷”一嗓子又哭起来。
“我活了这么大岁数,终于有了参加宫宴的机会,云舒刚给我送了好东西,转头你们就给我毁了,你们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啊!”
她哭得前仰后合,眼看着就喘不过气来了。
人与人经营一段关系,亲密无间尤为艰难,可要毁掉一段关系,几件小事就能促成。
比如,之前高芝兰用其他药替换老夫人的归心丸,又比如,老夫人满心期待在皇室宴会上长脸,如今却被沈长元毁了头面。
即便这次是沈长元的错,可这罪过就是要落在高兰芝这个当娘的头上。
沈清安被老夫人的哭声吵得头疼,只能安慰。
“不过是损坏,物件还在,我这便找京城有名的工匠,肯定来得及修复。”
姜云舒伸手将那钿拿起来,似是细细端详了一阵,提醒,“若是没看错,这是前朝的累丝九缠工艺,现下便是京城也很少有,沈大人怕是要多找几家。”
沈清安微蹙的眉心,透着几分烦扰,没好气看了姜云舒一眼。
“偌大个京城,还愁找不出个前朝老工匠么!”
此刻,他满腔的憋闷不知该向何处发。
若不是沈长元顽皮,老夫人的头面的也不坏,若不是老夫人虚荣显摆,沈长元也不会好奇过来看,可若是姜云舒没送给老夫人这么工艺复杂的头面,他也不至于找人修复都这么困难。
总的来说,他此刻看在场众人没一个顺眼的。
姜云舒并不在意沈清安那一脸憋闷的表情,勾了勾唇角安慰老夫人几句便从福寿园离开。
一日安定。
白日自仁春堂与韩掌柜对了一天的帐,姜云舒傍晚回到沈府。
马车刚停下,郭攀便迎了上来。
“夫人,我哥那边传来消息,除了几家首饰铺,沈大人还去了城西的铁匠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