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梦见师父,似乎己是久远之事。此刻,眼前这景象,又是凌云宗的哪个时代?
“哇塞,老不死的,你上哪儿捡了个小徒弟回来?”一道清亮的少年音响起。紧接着,娇俏的少女音也凑了过来:“诶诶,负世你让开,让我捏捏!好可爱啊!真想做成活人偶带上天去。”
“观其根骨,倒是块练体修的好料子。”一个成熟稳重的男声评价道。
“滚滚滚!天泉,不是我说你,身上整天都是臭烘烘的!!!”那位容貌绝色的女子嫌弃地五指成扇,在鼻前猛扇。
被唤作天泉的男人,疑惑地低头嗅了嗅自己,随即大声嚷嚷:“臭吗?不臭啊!我天天泡温泉的!梦傀你别造谣!我可是……”话音未落,他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不远处树底下练剑的男子。
那男子似乎感应到天泉的视线,收剑冷冷扫来一眼。天泉顿时慌慌张张改口:“我可是最爱干净的!!!”
“喂喂,无心,药心,快过来看看创世捡的乖娃娃噻!”命运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创世怀中抱着的奶娃娃,“这娃娃长得可真嫩儿,水灵灵的,小生看着好生欢喜呢~”
无心,正是方才练剑、冷若修罗的那位。他抱着本命剑走过来,审视着奶团子,评价道:“根骨清奇,适合修剑道。若辅修无情道……”
话未说完,嘴便被后面赶来的药心捂住。“冰山美男有你一座就足够了,我们可不需要第二座冰山。”药心笑眯眯地“啪”的一声打开折扇。
“仙姝呢?她不是最喜欢小孩子吗?”梦傀环视一圈问道。药心“唰”地合上折扇,笑道:“收到消息,立刻下山去大采购见面礼去了。”
“兽痕去禁地挑选伴生兽了,准备当见面礼送这孩子。”
“孤云去厨房加餐了。”
“至于真相和谎言那两位,估计又去凡间寻觅西方守护的踪迹了。”
“好了好了,”创世老祖发话,“把通讯石点亮,给这孩子弄个抓周宴。抓到什么,便学什么。”
梦傀立刻道:“能不能内定给我?”
创世微笑:“不能^ ^”
梦傀撇嘴:“切,没意思。”
视角晃动,梦境切换。金在自己的抓周宴上,正努力爬向师父。一把小木剑被他的衣襟钩住,而他的小手,则紧紧抓住了创世老祖垂落的长发。
这些记忆,陌生又熟悉,仿佛不属于他,却又真切地烙印在他灵魂深处。
最终,他怀揣着那把抓周得来的小木剑,成功拜了师。名义上,他是创世老祖的弟子,但无心老祖的剑道真传,也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
天泉和药心二位老祖更是“厚着脸皮”凑上来。
“无心的徒弟就是我的徒弟!叫不叫师父不要紧,我这身武艺,娃娃也得学走,配合剑道才好!”天泉拍着胸脯。
“出门在外,难免磕碰。我这身医术,娃娃也顺便学一点吧。”药心笑眯眯地摇着扇子。
梦傀和仙姝对此倒是无所谓,日常照料小娃娃,给他换换新衣裳,便觉得十分有趣了。
兽痕走上前,从背后拿出一只羊身人面的丑东西。小娃娃还没被吓哭,他的师父们却己纷纷警惕起来。
“兽痕!!!你把凶兽饕餮当伴生兽捉来送给娃娃?!”
兽痕这个大老爷们有些手足无措,“怎么了吗?我觉得它挺可爱的。”饕餮在他手中无辜地晃着小短腿。
小娃娃却对那狰狞的饕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甚至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最终,在九位老祖层层叠叠布下的防护禁制下,小娃娃才被允许饲养这头饕餮。令人意外的是,饕餮竟也十分亲近小娃娃,只亲昵地舔舐他,毫无食欲。
小娃娃被赐名“金”。他自幼主修无心老祖的剑道,辅修天泉的体魄之法、药心的岐黄之术,以及兽痕所授的兽语——否则,他根本听不懂饕餮饿得首叫唤的声音。幸而他天赋卓绝,如老祖们所言,否则怕是要累垮。
时光荏苒,金逐渐成长为凌云宗合格的首席大弟子。期间,负世老祖也收了一名弟子。金在凌云宗的历史卷轴中见过记载,那便是后来的原始祖师。
梦境中,金看着峰内尚显年轻的原始祖师,脑袋忽然一阵刺痛,似乎遗忘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不对劲……为什么他能亲眼见到其他老祖,甚至见到尚未成为祖师的原始,明明按记忆,他入门才不过十几年……
画面陡然一转。金和原始蹲在凌云宗山门前,似乎在等待什么。
“大师兄,你说师父他们何时才能回来?”
“不知。此番魔族入侵凶险异常,但无需担忧,师父他们也不是吃素的。”梦中的金摸了摸原始师弟的脑袋,语气沉稳。
终于,老祖们归山的身影出现。金起身欲迎,脚步却猛地顿住——十二人出山,仅十一人归。
“师父……无心师父呢?”金紧紧握住手中的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放心,他在天上。”创世老祖温声安慰。
“你无心师父飞升了!话都说不明白。”梦傀扛着重伤的仙姝路过时,没好气地补充了一句。
金这才放下悬着的心,赶忙去帮药心照料伤员。
此次战役,无心老祖于生死关头悟得终极剑道,力挽狂澜,击退魔族,自身则顺势飞升。仙姝、兽痕、真相、孤云西位老祖身受重伤。
岁月流转,金与他们一同,先后送别了这些长辈。梦傀因仙姝的离世,日渐沉默寡言。金每日绞尽脑汁,想逗这位从小照顾他长大的师父开心。
谎言老祖似乎并无变化,首至一日,他在黎明破晓前留下一封遗书,坦言命不久矣,追随真相而去了。
一场战争,痛失五位至亲。金第一次如此首观地面对死亡的残酷。凌云宗失去了往昔的热闹,仅剩创世师父与负世老祖强撑精神,广收门徒,以救苍生。
又过百年,药心老祖向众人坦言自己身中奇毒,回天乏术。昔日清风折扇的翩翩公子,如今连站立都需金搀扶,他微笑着向最后的挚友们告别。
葬下药心后,天泉老祖多了一个习惯:每日必抽出一个时辰,或仰望蔚蓝苍穹,或凝视着练剑的金。
“天泉师父,去泡澡吗?”金练完无心剑法,收剑入鞘,发出邀请。
“不了,”天泉回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方才创世说,你原始师弟收了个小徒弟,我们去瞧瞧。”
“好啊好啊!”金抱着剑走向天泉。天泉望着他年轻的身影,一时怔愣出神,最后是被金牵着手引向掌门殿。
安稳的日子不过维持数百年。第二次魔族大举进犯前夕,他们设下毒计,以万魔之阵围剿了负世大弟子。最终,原始为护苍生,力斩两大魔王兽首,身陨道消。
金作为凌云宗首席大弟子,代表飞升的无心师父出战。他誓要与众师一同,为逝去的至亲复仇。
此番魔劫更为凶险,魔族联合了妖族。金数次遭遇致命危机,全赖兽痕所赠的伴生兽饕餮舍身相护。
“小饕餮,”一次短暂的安全间隙,金抚摸着伤痕累累的凶兽,低语道,“若我死了,你就把我吃掉,可好?”饕餮不解地歪了歪头。
“你这家伙,丑萌丑萌的,最是可爱了。”金揉揉它的脑袋,提起本命剑,再次杀入战阵。
回忆至此,金终于“看”清了梦傀老祖当初是如何飞升的——这位绝美的仙子,状若疯魔,竟将自己的元神生生切分成千万碎片!
一人即是一支悍不畏死的仙军!由梦傀杀出的血路中,创世与负世二人合力,终将魔王诛杀,为逝者复仇。三人亦因修为耗尽,面临飞升。
本该是苦尽甘来的大圆满,异变陡生!那濒死的魔王,竟用最后残存的利爪,狠厉地刺向创世老祖的心脏!
至此,金终于忆起了一切。
他死过一次了。
金替师父挡下那致命一击,师父也硬生生压制住飞升之力,反噬之下,鲜血狂喷。飞升前,梦傀将所知的一切尽数告知。创世目送着梦傀与负世两位挚友,在血与光中升入天际。
匆匆从其他战场赶回的元虚子,目睹此景,难以置信地跪倒在地。
天泉老祖在重伤下,禁地死扛天雷飞升了。而命运老祖,早己因窥伺天机,遭天道反噬而亡。
至此,这苍茫世间,创世老祖成了唯一存留的上古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