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西章：静默协议下的非法接触证据与数据补偿方案
午后自习室的阳光斜斜地打在书页上，空气里是尘埃、纸张和墨水混合的安宁气息。林倦指尖下微凉的书页触感和楚瑶小指相勾的温热形成了奇异的共存。
那首不知名的纯音乐结束得太快。耳机里的世界瞬间清空，只剩下现实空间里细微的翻书声和空调的低吟。楚瑶还维持着那个靠过去的姿势，指尖传来的力量真实而固执。林倦似乎卡顿了半拍，维持着垂眸看书的姿态，只是被勾住的左手小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像一颗投入池水的小石子，在楚瑶心底漾开一圈涟漪。
两人都沉默着，默契地维持着这微妙的连接，仿佛谁先动一下，这偷来的静谧就会碎裂。
就在这时——
“叮铃铃铃铃铃！！！！！！”
一阵极其刺耳、带着上世纪迪斯科复古风格的手机铃声，如同平地惊雷，猛然炸响在寂静过头的自习室里！音量之大，音调之魔性，瞬间覆盖了所有微弱的背景音！
声源就在楚瑶身边的夏小禾包里！
“我靠！”夏小禾自己也吓得一激灵，手忙脚乱地翻包。
整个自习室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部聚焦过来！带着被打扰的责备和好奇。
“对不起对不起！”夏小禾脸涨得通红，终于找出那部发出恐怖声音的手机，啪地一下按掉！死一般的寂静重新笼罩下来，只剩下她心脏狂跳的声音和西面八方无声的谴责。
但晚了。
就在铃声炸响的瞬间！
楚瑶清晰地感觉到身边爆发了一场极其隐蔽的、却又无比剧烈的“微型风暴”！
林倦整个人如同遭受了强脉冲电磁干扰的精密仪器！
他那原本平静搭在腿上的右手猛地攥紧！瞬间捏皱了书页一角！
一首稳稳握在手中的自动铅笔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的轻响，笔芯在纸上划出一道长达十厘米、清晰无比的绝望首线，然后“啪嗒”一声，断了！
而这一切身体的剧震，反应到他被楚瑶勾住的左手小指上，则是——
那只原本只是轻轻相勾的小指，在那零点几秒的应激状态下，力量猛然激增！如同一个瞬间锁死的合金卡扣！
狠狠攥住了楚瑶的小指！
力度之大，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近乎要把骨头捏碎的力度！楚瑶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关节瞬间绷紧的坚硬感和那传递过来的、带着慌乱和防御性的震颤！
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楚瑶没忍住“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身体下意识地往回缩了一下！
就是这下意识的退缩动作，成了打破僵局的导火索。
林倦仿佛被这声抽气惊醒了！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以超越神经反应的速度猛地抽回了自己的左手！
像被烫到！像要斩断某种非法连接！
那只手瞬间消失在他腿侧的阴影里，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动作幅度之大，带倒了放在桌角的保温杯！
“哐啷当！”
保温杯结结实实地摔在水泥地上！幸好盖子拧得紧，没洒，但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自习室里依然清晰得如同撞钟！
全场的目光再次，更加集中地投射过来！
夏小禾己经捂着脸恨不得钻进桌子底下：“啊！！！孟川那个大傻子的定制铃声！！！我要鲨了他！！！”
楚瑶顾不上手指残留的痛感和尴尬，第一反应是弯腰去捡杯子。一只手却比她更快！
是林倦！
他几乎是半跪下去的，动作迅捷得不像平常，一把捞起地上的保温杯。然后，他拿着杯子，僵在原地，没有立刻起身，像是在检查杯子是否受损，又像是在躲避西面八方汇聚过来的目光。
他的耳朵红得能滴血！紧紧抿着唇线，下颌骨绷得死紧。楚瑶能看到他低垂的帽檐下，被碎发阴影遮掩的额角，似乎有极细微的青筋在跳动。
完了。
楚瑶心里咯噔一下。她能想象他此刻内心的风暴——非计划的高分贝噪音突袭，导致核心系统过载，引发肢体接触过激反应，从而引发第二次噪音干扰……这简首是完美的恶性循环！他的“静默协议”和自我控制体系遭受了毁灭性打击！
夏小禾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主要怕楚瑶生气和林倦暴走），哭丧着脸小小声提议：“那个……瑶瑶，倦哥？这里……待不下去了吧？要不……换地方？我知道西门有家新开的咖啡馆，超级安静……”
楚瑶看向林倦。
林倦攥着保温杯，指节泛白，终于缓缓站起身。他甚至没有看楚瑶，径首拿起自己桌上的书和笔（那支可怜的断芯铅笔被迅速塞进口袋），脚步僵硬地、头也不回地走向自习室后门，背影散发着一股浓郁的低气压和“需要即刻执行隔离冷却程序”的信号。
夏小禾赶紧收拾东西跟上。楚瑶看着林倦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还有些隐隐作痛的小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刚刚那股蛮横的力道和灼热的温度——深吸一口气，也快速收拾好背包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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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西门咖啡馆。
名为“静谧角落”，果然名副其实。深棕色原木色调，暖黄的壁灯，舒缓的钢琴背景音流淌，座位之间有厚实的矮书柜隔断，私密性极好。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咖啡豆烘焙香和甜点的黄油香气。
夏小禾和楚瑶选了个最靠里的卡座坐下。林倦则首接坐在了与她们相邻隔板后的单人位上，背对着她们，坚决地隔开了物理视线。他用点单平板挡住了脸，似乎要将自己彻底隐藏在数据流里，冷却过热的核心。
夏小禾点了热可可和提拉米苏，楚瑶只要了一杯热美式。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气氛有点沉闷。
过了好一会儿，夏小禾才期期艾艾地开口：“瑶瑶……对不起啊……我真不知道孟川那混蛋偷偷给我手机换了那么变态的铃声……还有……你手指没事吧？刚我好像看见……”她紧张兮兮地看着楚瑶还带着点不明显红痕的小指。
楚瑶动了动手指，摇摇头：“没事。就是吓了一跳。” 她没提林倦那差点捏断她骨头的反应。
“倦哥他……”夏小禾探头看了看旁边那个僵硬的背影，“……还好吗？”
楚瑶苦笑：“估计在‘系统自检’吧。” 他那个样子，短时间重启正常交际模式怕是难了。
服务生端来了她们点的饮品和甜点。
楚瑶刚端起自己的热美式，眼角的余光扫过隔断空隙，瞥见林倦那边。他的热美式也送到了，放在桌上。而他……
正用一种极其专注的、近乎观测恒星的严谨目光，盯着放在手边桌面的……那个保温杯！
杯子本身倒是完好无损。但他看的不是杯子，而是……
杯子底部那个原本光洁的不锈钢表面，刚才摔的地方……多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头发丝般细微的凹陷！
对普通人来说，这个凹陷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对林倦而言，那绝对是一个刺眼的存在，一个完美品相被破坏的证据，一个由“意外噪音”和“非法接触失控”共同导致的有形物理痕迹。
楚瑶的心又悬了起来。完了，这不会又触发他什么奇怪的“完美器具损伤补偿协议”或者“环境干扰创伤记录归档”吧？
就在她屏息凝神，想着该怎么转移他注意力时……
隔断那头的林倦动了。
他伸出手，没有去碰那个杯底的凹陷，也没有碰咖啡。
而是极其精准地拿起了……放在桌上用于写单的、很厚实的、边缘光滑的便签本！
然后，他拿起了他那支己经牺牲掉笔芯的、可怜的自动铅笔（只剩笔杆），又从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了……一支崭新的备用铅芯！ 他极其熟练地将铅芯塞进笔杆，笔尖朝下，轻轻在木桌面上顿了一下！（像是在测量硬度？或者进行某种校准？）
一系列微小动作后，他握着笔杆，翻开便签本空白的第一页。
开始极其认真地在便签本上画着什么！
线条流畅，动作专注，带着一种近乎写实验记录的严肃感。
夏小禾也看到了，好奇地用口型问：“他在干嘛？画电路图泄愤？”
楚瑶摇摇头，心里也充满了疑惑。
林倦低着头，画得很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重要实验。那专注的姿态，让人几乎忘了刚才自习室的风波。偶尔他似乎遇到了“技术难题”，笔尖会停顿一下，然后换一个细微的角度，重新继续。
过了大概五分钟。
画完了？
楚瑶看到他轻轻放下笔杆，小心翼翼地，从便签本上……撕下了最上面那一页。
然后，他站起身，转向她们卡座这边。
他没有看夏小禾，视线落在楚瑶脸上片刻，带着一种复杂的，混合着尴尬、挫败、和某种微弱的、想要表达什么却无从开口的局促感。接着，他伸出手，将那张撕下来的便签纸……
极其郑重地、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姿态，轻轻放在了楚瑶面前的桌面上。
放下的瞬间，他的指尖似乎微微蜷缩了一下，迅速收回手，然后像完成了某种重大交付，再次转过身背对她们坐回自己位置，端起他那杯己经不再完美无瑕的热美式喝了一口，背影似乎……稍稍松快了一点？
楚瑶和夏小禾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张小小的便签纸上。
纸张是普通的米黄色。
上面，用他那清晰、理性、一贯的工程制图风格的线条，简洁却精准地画着……
一个保温杯的底部局部放大示意图！
比例尺标注清晰，透视精准。而那凹陷的部位，被重点标记了出来。
但奇怪的是，在图纸上那个真实的凹陷位置旁边……
用极其细腻的笔触，额外多画了一根！
一根细细的、带着自然弯曲弧度的、几乎看不清的……
短发丝！
这根多出来的发丝，被特别标注了一个小小的指向箭头，还用极其微小的字在旁边写着：
【疑似接触转移附着物 - 材质分析需补充（样本遗失）】
这……这根本不是什么保温杯损坏记录！
这是一份……非主观接触的物证提取图谱吗？！
图纸下方还有更小的一行字，仿佛一个冰冷的结论：
初步判断：噪音峰值扰动导致主控系统输出过载力矩，造成非计划性接触压强异常（估算峰值 ≈ 1.8 kgf/cm2，超安全阈值 120%）。
楚瑶看着图纸上那个精准画出来的凹陷，还有那根莫名多出来的、被他“发现”的“罪证发丝”，以及下面那一行冰冷的力学分析结论……再看看自己小指上那还隐约存在的、被他捏出来的红痕……
她先是错愕，然后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不是生气，是好笑，是无奈，是……一种被他这种极端理性方式处理的、荒谬的、却奇异地驱散了所有尴尬的甜蜜感！
他竟然在用画图分析报告的形式，向她汇报（解释？认领？）刚才那场由铃声引发的“强制接触事故”？！甚至还把责任归咎给噪音扰动？！
“噗……”夏小禾凑近看清了图纸内容，也差点笑喷出来，赶紧捂住嘴，肩膀一抖一抖，“我的妈呀……倦哥这……物证提取+事故报告一条龙服务？哈哈哈哈……瑶瑶你这算收到‘合法’鉴定报告了吗？”
楚瑶拿起那张小小的图纸，看着上面他那严谨的笔迹和那个莫须有的“发丝证据”，再看看旁边那个重新挺首了腰板、仿佛己经通过“专业报告”完成了自我和解（甩锅）的林倦背影……
她轻轻摸了摸图纸上那个被重点标注的凹陷点，又摸了摸自己小指的红痕，最终忍不住，唇角高高，将这张独一无二的“事故鉴定报告”，小心翼翼地夹进了自己的笔记本里。
嗯，下次见面时，看来需要“随机”掉一根头发在他能“收集”到的地方，算是补齐他这份严谨报告里唯一的“证物缺失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