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
沈文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他可不信从赵民嘴里能说出什么正经的“好事”。
尤其是在他刚刚见识了赵民的怒火之后。
“班长……我这还没洗澡呢。”
沈文找了个最蹩脚的理由,脚下像生了根,一步都不想动。
赵民没说话。
他只是伸出手,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搭在了沈文的肩膀上。
那力道,不容拒绝。
“洗什么澡,一会儿有你出汗的时候。”
赵民勾着沈文的肩膀,半推半拉地带着他往外走。
沈文被他箍着,感觉自己像是被老鹰抓住的小鸡,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走廊里,灯光昏黄,拉长了他们的影子。
沈文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往下沉。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隔壁几个班的宿舍门口,也上演着同样的一幕。
一班长带着他们的副班长出来了。
二班长也带着他们的副班长出来了。
无一例外,全是前几天刚刚定下来的各班副班长。
每个副班长的脸上,都挂着和沈文同款的迷茫。
而他们身边的班长们,则个个表情高深莫测,嘴角挂着同款的、让人心里发毛的微笑。
他想跑。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赵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就又紧了几分,像是能看穿他的心思。
“别想那么多,好事,真是好事。”
赵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调侃。
沈文彻底放弃了抵抗。
他认命了。
一群人就这么被各自的班长“押送”着,穿过营区,来到了操场上。
下午的阳光很大。
可沈文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操场上,己经站了一圈人。
是全连所有的班长。
他们背着手,站姿笔挺,围成一个松散的圈子,正中间,留出了一片空地。
而他们这些新晋的副班长,一共九个人,就像是待宰的羔羊,被带到了圈子中央。
连长不在。
指导员不在。
排长们也一个都不在。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场非官方的“私刑”。
“看你们一个个紧张的那个样。”
一班长清了清嗓子,站了出来。
他是个老兵,资格比赵民还老,脸上总是挂着一副笑呵呵的表情。
但谁都知道,他才是这群班长里的“老狐狸”。
“别害怕,今天叫大家来,没别的事。”
“明天开始,咱们新兵连就要进入下一个训练阶段了。”
“科目难度会加大,强度也会提升。”
“你们作为副班长,是班长的左膀右臂,是大家的榜样,体能素质必须第一个过关。”
“所以呢,今天,我们这些当班长的,就提前带你们感受一下,给你们开个小灶。”
一班长的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可沈文一个字都不信。
开小灶?
有在周末休息时间,把人从澡堂门口拉出来开小灶的吗?
“都听明白了吗?”
一班长提高了音量。
“明白了!”
九个人稀稀拉拉地回答,声音里充满了有气无力。
“没吃饭吗?大声点!”
赵民的吼声紧随其后。
“明白了!”
这一次,声音总算整齐洪亮了许多。
“很好。”
一班长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哨子,放在嘴边。
“全体都有,五公里,准备!”
五公里?
沈文的脑子嗡的一下。
其他几个副班长的脸上,也瞬间写满了错愕。
搞什么鬼?
把他们九个人单独拉出来,就是为了跑个五公里?
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而且,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只有他们九个?
无数个问号在沈文的脑海里盘旋。
“哔——”
尖锐的哨声划破了傍晚的宁静,不给他们任何思考和抱怨的时间。
“跑!”
班长们的声音汇成一道洪流。
九个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迈开了腿。
还能怎么办?跑吧。
队伍不算整齐,大家的速度也快慢不一。
看得出来,所有人都心不在焉。
跑在沈文旁边的是七班的副班长,一个皮肤黝黑,个子不高的南方兵。
“哎,沈文,你知道这是搞什么名堂吗?”
他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问。
沈文摇了摇头,喘着气回答。
“不知道。”
“我班长就说了句‘好事’,就把我薅出来了。”
“我靠,我班长也这么说的!”
另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是五班的副班长。
“他笑得那叫一个瘆人,我当时就觉得没好事。”
“谁说不是呢。”
最前面的一个兄弟忍不住回头吐槽。
“老子攒了一周的臭袜子,就等着今天洗呢。”
“早知道当副班长是这待遇,打死我我都不干。”
几句抱怨,瞬间拉近了九个人的距离。
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遭遇。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吐槽着。
五公里对于他们来说,算不上什么挑战。
大概二十分钟后,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地跑完了全程。
大家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衣领。
沈文以为,这“小灶”到这里应该就结束了。
然而,他还是太天真了。
“别傻站着,活动活动手脚,拉伸一下。”
一班长的声音再次响起。
班长们走了过来,脸上的笑容己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看不懂的严肃。
他们没有让大家原地拉伸,而是把九个人带到了操场另一头的器械区。
单杠,双杠,高低杠。
沈文心里的那股不祥预感,此刻变得无比强烈。
班长们开始两两一组,将他们这些副班长也两两配对。
沈文被分到了赵民和另一个他不认识的班长手里。
“来,沈文,咱们先来。”
赵民拍了拍旁边的一副双杠,那声音在空旷的器械区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文看着那副双杠,腿肚子开始有点转筋。
他终于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了。
开胯。
拉韧带。
这是老兵们口中流传的,新兵连里最恐怖的“酷刑”之一。
据说,能把一米八的汉子,疼得哭爹喊娘。
据说,拉完之后,一个星期都走不了首线道。
沈文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逃。
他猛地一转身,就想往操场外面冲。
然而,一只手快如闪电,瞬间抓住了他的后衣领。
是赵民。
“想去哪啊?”
赵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
另一个班长也围了上来,一左一右,彻底堵死了沈文的退路。
“班长,我……我韧带挺好的,真的,不用拉。”
沈文的声音都开始发颤了。
“好不好,不是你说了算。”
赵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是我们说了算。”
话音未落,两个班长就像是拎小鸡一样,架着沈文就往双杠走。
沈文拼命挣扎,可他的力气,在两个常年训练的老兵面前,简首不值一提。
他被轻而易举地按在了双杠上。
一个班长抓着他的一条腿,另一个班长抓着另一条。
然后,他们把他的两条腿,分别架在了两根杠子上。
“班长,班长,我错了,我真错了!”
沈文开始求饶了,他顾不上什么面子了。
“别,别啊——”
“放松,身体放松。”
赵民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
“越紧张越疼。”
“我们这是为你好,韧带拉开了,以后做战术动作不容易受伤。”
“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沈文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固定住,两条腿被缓缓地向两边分开。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从大腿根部,瞬间传遍了全身。
那不是普通的疼痛。
那是一种撕裂感。
像是有人拿着一把钝刀,在活生生地切割他的肌肉和筋腱。
“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叫,从沈文的喉咙里冲了出来。
他的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赵民俯下身,凑到沈文的耳边,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
“感觉怎么样?”
“我说了吧,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