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孩子……”
“你现在,是邓布利多最喜欢的学生吗?”
这根本不是问题。
是站队。是试探。是这个优雅得如同从中世纪油画里走出来的魔鬼,用最温柔的语气,向她发出的、最冰冷的最后通牒。
伊丽莎白感觉自己喉咙里那股因为恐惧而涌起的腥甜,被她狠狠地咽了回去。
【原来是你这个老登!】
她笑了。
那是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容。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很轻,很平,像一片飘落在冰面上、不会融化的雪花,“我只想知道,我母亲,莉莉丝·安娜,现在在哪里?”
亚伯拉德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是一种猛兽在欣赏自己猎物做着最后挣扎时,那种饶有兴致、充满了残忍意味的眼神。
“她很安全。”他端起那杯清水,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处理一些我们共同的‘老朋友’。”
这个回答,模棱两可,充满了成年人之间那种该死、令人作呕的政治辞令。
伊丽莎白不想再听了。
她累了。她厌倦了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厌倦了这些自以为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们,用他们那套所谓的“大局观”,来安排她的人生。
她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下一秒,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在一瞬间,被抽干了。
嗡——
一阵低沉的金属扭曲声,从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响起。
壁炉旁那个生了锈的铁制拨火棍,莉莉丝随手丢在沙发上的几个空酒瓶的金属瓶盖,甚至连天花板上那盏摇摇欲坠、铜质吊灯上松动的螺丝……所有带着金属质感的东西,都在这一刻,像被一只无形、来自远古神祇的巨手狠狠地攥住,开始剧烈地、不讲道理地,扭曲,拉长,变形!
它们被赋予了全新、致命的形态。
一把把粗糙、扭曲、闪烁着冰冷寒光的刀。
长刀,短刀,匕首,甚至还有几片被强行压制成了三菱刺形状的金属片。
它们悄无声息地,悬浮在了半空中,像一群被唤醒、嗜血的秃鹫,将那上百个锋利、闪烁着死亡光芒的尖端,齐刷刷地,对准了那个依旧坐在扶手椅上,姿态优雅的男人。
整个房间,变成了一个由愤怒和杀意构筑的绝对领域。
这就是她的回答。
去他妈的邓布利多。
去他妈的格林德沃。
把她妈还给她。
现在,立刻,马上。
亚伯拉德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他放下了手中的水杯,那双总是锐利得近乎于非人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毫不掩饰的欣赏。
“古代魔法。”他喃喃自语,那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怀念、近乎于陶醉的笑意,“多么粗糙,多么野蛮,多么……不讲道理的力量啊。”
他完全无视了那些几乎要贴上他皮肤的刀尖。他只是抬起头,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因为精神力过度集中,额角己经渗出一层细密冷汗的女孩。
“莉莉丝安娜总说,愤怒,是你最好的老师。看来,她没有骗我。”他缓缓地,站了起来。
那些悬浮的刀刃,随着他的动作,又往前递进了一寸。
有几把刀的尖端,甚至己经触碰到了他那身剪裁考究的、昂贵的西装布料。
伊丽莎白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魔力,正在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疯狂地消耗着。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却像一座无法被撼动、冰冷的山脉,连一丝一毫的恐惧,都没有流露出来。
“告诉我,孩子,”亚伯拉德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平稳,那么的优雅,仿佛他们不是在进行一场随时可能见血的生死对峙,而是在讨论一首贝多芬的交响乐,“当这些‘玩具’,刺穿我的心脏时,你想好,该如何向你的母亲解释了吗?”
“还是说,”他往前走了一步。
那些刀,也跟着,往前递进了一步。
房间里的空气,己经凝固成了最坚硬的、一触即碎的冰。
“你以为,凭这些废铜烂铁,就能伤到我?”
“您大可试试,格林德沃先生,不过我保证,您会比我先死!”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
“吱呀——”
那扇熟悉、总是发出抱怨声的公寓门,开了。
一个带着一丝酒气、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哦,看在梅林那条发霉的三角裤的份上……”
“亚伯拉德,我只是让你帮我看着孩子,不是让你把她逼到要把我的公寓拆了!”
“你就不能,安分五分钟吗?”
莉莉丝·安娜,回来了。
她就站在门口,穿着一身风尘仆仆的黑色旅行长袍,手里,没有提着任何行李,只拎着一瓶看起来就很昂贵的、瓶身上还凝着一层白霜的、奥格登陈年火焰威士忌。
她那张总是带着一丝疲惫和不耐烦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仿佛她不是刚刚才从一场席卷了整个欧洲的惊天阴谋中脱身,而只是出门去对角巷,买了瓶酒而己。
当啷——!
一声声清脆、金属落地的巨响。
悬浮在半空中、那上百把充满了杀气的刀刃,在莉莉丝出现的那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魔力支撑,像一堆被抽掉了所有线头的木偶,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伊丽莎白那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晃。
一股混合着后怕和虚脱的无力感,席卷了她的全身。她甚至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在微微地发抖。
亚伯拉德,或者说,盖勒特·格林德沃,看着那个走进来的女人,那张总是覆盖着一层冰冷面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实的、充满了无奈的笑容。
“我只是在和她进行一点友好的学术交流,安娜。”他说,那姿态自然的仿佛刚才那个被上百把刀指着喉咙的人不是他。
“交流?”莉莉丝嗤笑一声,她走到伊丽莎白的身边,伸出手,用一种近乎于粗暴的力道,揉了揉她那头有些凌乱、乌黑的头发,“我闻到了。你身上那股属于纽蒙迦德、陈腐、老掉牙的味道。”
她转过头,那双总是亮得惊人的黑色眼睛,微微眯起,“离我的女儿,远一点,盖勒特。她不是你的下一个信徒,也不是你可以随意摆弄的、新的玩具。”
“她……”
莉莉丝顿了顿,将身边那个还在微微颤抖的、小小的身体,往自己身后,又拉了拉。
“是我的。”
格林德沃看着她那副护崽、充满了占有欲的姿态,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琴弦,在寂静的夜里,轻轻拨动。
“好吧,好吧。”他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姿态,“听你的,我的魔药大师。”
他走到门口,在与伊丽莎白擦肩而过时,脚步,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他没有看她。
他只是用一种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带着一丝玩味和蛊惑、恶魔般的低语,轻声说了一句话。
“孩子,记住,你和邓布利多不一样。”
“他的‘更伟大的利益’,需要牺牲。”
“而我的……”
“只需要,追随。”
说完,他不再停留,像一个最优雅的绅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那片属于翻倒巷的、深沉的黑暗里。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莉莉丝看着满地的狼藉,又看了看那个从刚才开始,就一首低着头,一言不发的伊丽莎白,叹了口气。
她将那瓶冰镇的威士忌,塞进了伊丽莎白那冰凉的手里。
“拿着。”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说道,“去给我拿两个杯子来。”
“今天晚上,我们不谈那些关于世界和命运的破事。”
“今天晚上……”
莉莉丝看着她那双通红、明显是刚刚才哭过的眼睛。
“我们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