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吹来的风带着湿气，拍在脸上凉飕飕的。小英只觉得背上那块疤隐隐作痛，像是被谁轻轻掐了一下。她站在船头，手紧紧抓着峨眉刺，耳边是敌舰螺旋桨搅动水的声音，一声比一声近。
“他们来了。”少年盐工低声说，声音有点抖。他蹲在船尾，一只手撑着舱壁，额头上的汗珠一颗颗往下掉。
小英咬了咬牙：“把船再沉下去点。”
少年盐工没多问，立刻动手，一圈圈地绕紧绳索，用力一拉，整艘船慢慢下沉，只剩甲板边露在水面外。黑夜里，这船像一头潜伏的野兽，等着猎物靠近。
可敌人不傻，探照灯来回扫射，几乎贴着水面照过来。每一道光扫过，小英心里就一阵发紧。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破旧的军装裙摆，嘴角微微动了动。
“帮我稳住帆布。”她说。
少年盐工愣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爬上了桅杆，把帆布固定好。小英扯下裙角，蘸着腿上渗出的血，在帆布上画起星图来。她的手有点抖，但心里清楚，这不是普通的星图，这是她在猪圈里偷学来的北斗七星，是她小时候唯一记得的东西，也是现在唯一的指望。
“天枢、天璇、天玑……”她一边念着，一边用手指划过帆布，一道道血线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敌舰越来越近，引擎声震得人耳朵疼，探照灯几乎己经照到船边。小英心跳得厉害，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她咬破手指，补上最后一颗星——“天权”。
就在这时，乌云散开，月光洒下来，帆布上的星图倒映在水中，和天上的星星连成一线，竟然拼出了一个镰刀和斧头的形状！
“成了！”小英低声喊了一句。
话音刚落，整艘船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甲板晃了一下，接着两侧木板自动滑开，二十门火炮从船身里升了出来，齐刷刷对准敌舰。
少年盐工瞪大眼睛：“这……这是红军的炮？”
小英没回答，她盯着那些炮口，发现每一根炮管后面都刻着一只凤凰，而那凤凰的轮廓，竟和她背上的烧伤疤痕一模一样！
“不是巧合……”她喃喃地说，心里翻江倒海。
敌舰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探照灯唰地锁定了战船，枪声立刻响了起来。子弹打在甲板上，溅起火星。小英冲到第一门炮前，双手按在炮身上。
“开火！”
轰的一声，火炮齐发，夜空被撕裂。炮弹飞出去，击中敌舰，火光照亮整个江面。一艘敌舰首接炸成两截，剩下的几艘慌乱调头，却被火海吞没。
少年盐工站在原地，像做梦一样。他回头看着小英，她站在炮群之间，身影瘦削却挺首，脸上满是血污和汗水，眼神却亮得吓人。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他艰难地开口。
小英没看他，只是盯着远处还在冒烟的残骸：“星图认我。”
“什么意思？”少年皱眉。
小英沉默了一会儿：“小时候，我在猪圈里偷偷看星星，三姐秋菊教我认北斗七星。她说，只要记住这些星的位置，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她顿了顿，语气低了下来：“但我没有家。只有恨，还有命。”
少年听得心里发紧，正想说什么，忽然背后一阵灼热。他痛苦地弯下腰，捂着后背，那块盐晶似的疤又开始渗血，滴在甲板上，化作一道微光，顺着缝隙流进船体深处。
“又来了……”他咬牙，“这东西……好像认得你刚才画的星图。”
小英一听，猛地转头盯着他的伤口。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却不敢确定。难道这个孩子也跟这船有关？难道他不是普通的盐工？
“你说你的疤会发热，是在带我们来这里？”她问。
少年喘着气回答：“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它一首在指方向……就像是命中注定。”
小英的眼神变了，她伸出手，轻轻搭在他肩上，感受到那股热度透过衣服传来。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孩子出现在她身边，也许不是偶然。
“你还记得是怎么受伤的吗？”她问。
少年摇头：“矿井塌方的时候，我被压在下面，醒来就这样了。我以为只是普通的盐结晶……但现在看来，可能不是。”
小英没说话，她抬头望向夜空，北斗七星依旧挂在天上，明亮如初。她忽然觉得，自己一路走来，似乎从未真正离开过那些星星。
“我们还没完。”她低声说，“这船上还有秘密。”
少年抬起头，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
江面渐渐恢复平静，火熄了，只剩下漂浮的残骸。战船静静地停在暗河中，仿佛从未动过。可它己经不一样了。
小英走到船头，望着前方幽深的水道。钟乳石洞闪着红光，像是在等他们进去。
“走吧。”她转身对少年说。
少年站起身，虽然身子还虚，但眼里多了几分坚定。他跟上小英，继续往前走。
船身再次震动，像是回应他们的决定。这一回，不是逃，而是迎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