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没?”岳霖马鞭点着对面那些穿着精良胴丸具足、手持长刀、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属冷光的武士们,“那些,才是你们真正的仇人!你们爹娘姐妹是怎么死的?就是被他们骑在头上活活逼死的!现在,他们又要来踩你们的秧苗!断了你们刚吃上的饱饭路!该怎么做?!”
“吼——!”回应他的,是上万倭奸如同野兽濒死前发出的、不似人声的咆哮!
“大人!让小的们啃了他们!”小次郎的眼睛瞬间变得赤红!他对武士的仇恨根植骨髓!尤其是有名有姓的强大武士集团!他拔出那崩口的武士刀,指着对面龙造寺军最前方那片簇拥着将领的精锐武士方阵,用尽肺里的空气狂吼:“兄弟们!杀!杀光这些武士老爷!剁碎了喂狗!替天朝大人杀贼!!”
“杀——!”
“剁碎他们!”
“杀贼!!!”
……
不需要任何鼓噪!
不需要任何号令!
那上万个被刺激、被血腥记忆冲昏头脑、被仇恨怒火完全扭曲的倭奸,如同决堤的洪流,发出了震动整个滩涂的呐喊,像一股污浊的泥石流,带着毁灭性的气势,朝着对面列阵严整的龙造寺军,发起了毫无阵型、毫无纪律、完全不计生死的疯狂冲锋!
冲在最前面的小次郎,甚至嫌自己跑得慢,丢掉碍事的破皮盾牌,把崩口的武士刀咬在嘴里,手脚并用地、像一头奔向血食的鬣狗,在稻茬泥地里拱着往前爬!边爬边发出“嗬嗬”的低吼!
宋军本阵鸦雀无声。所有兵卒都默默看着这前所未有的一幕。
龙造寺军阵前那些精锐武士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们看着如同蚂蚁般涌来的暴民,先是不屑,随即是惊愕,继而变成了面对潮水般疯狂扑来、悍不畏死的蚁群时才有的……一种发自内心的寒意!
“稳住!弓手!放箭!”指挥官气急败坏的吼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箭矢如雨点落下!
然而,迎接它们的是,是更加凄厉的惨叫和更加疯狂的冲刺!没有队形的冲锋反而减少了集火伤亡。倭奸们面对箭矢,不闪不避,如同疯魔!有人被射穿了大腿,拖着血淋淋的腿骨茬子还在往前爬!有人被射中胸口,倒下前把手中的粪叉狠狠掷向武士队列!还有人看到同伴倒下,嚎叫着扑到同伴尸体上,将其当做肉盾,顶着箭雨翻滚向前!
第一排武士的刀枪刚刚举起,试图像平时砍杀暴民一样建立威压,却发现他们面对的敌人完全不同!
根本没有人格挡!
没有人后撤!
只有野兽般的扑击和最原始、最下三滥的撕咬!
噗嗤!一名武士长枪刺穿了一个扑上来的倭奸胸膛!枪杆被卡住!倭奸临死前喷着血沫子,双手死死抓住枪杆往前拽!另一个倭奸从侧面扑到武士脚下,抱住他穿草鞋的脚张口就咬!
“啊——!”武士痛得凄厉大叫,长枪脱手!更多倭奸像闻到血腥的鲨鱼扑了上来!锄头砸、竹矛捅、用手抓脸、用牙齿咬脖子…
“八嘎!这些不是人!是鬼!是魔鬼!”另一名年轻武士看着身边同袍瞬间被数倍于己、如同跗骨之蛆的倭奸淹没,发出崩溃的哭喊!他刚想后退,一个倭奸跳起来,半空中用削尖的竹棍狠狠戳向他面甲缝隙里的眼睛!
噗!
“呃啊——!”
整个龙造寺军的右翼,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武士们引以为傲的铠甲在这种滚地缠斗中成了累赘。他们精湛的刀法需要空间施展,却被西面八方不要命扑上来的倭奸彻底压缩!一个照面,就有数十名武士被扑倒在地,被数把竹矛粪叉捅成了筛子,或者被疯狂的倭奸抱住胳膊腿卸甲,然后在同伴的惨叫声中被活活撕碎虐杀!
倭奸们战斗的方式彻底扭曲了战场法则。他们用身体填进武士刀砍杀的死角,只为给后面的同伴创造一次捅人或咬人的机会。他们像撕碎猎物的野狗一样,用牙齿撕咬倒地的武士,扒开对方的喉管,或者用钝器砸断对方的颈骨。整个右翼崩溃的速度超乎想象!武士的精锐方阵被这股泥石流裹挟着、吞没着,士兵们脸上写满了从未有过的巨大恐惧——这根本不是战争!这是被地狱放出来的饿鬼啃食活人的场景!
小次郎终于从泥地里拱到了最前线,身上插着两支折断的箭杆。他吐出嘴里的刀,嘶吼着冲向一名正被三个倭奸抱着腿的武士军官!那军官惊恐地举刀砍翻一个,小次郎却像影子般矮身贴地滑到他脚下!崩口的武士刀狠狠捅进了对方没有腿甲保护的大腿根!
“啊啊啊!”被一刀削掉象征的军官惨叫踉跄!
小次郎顺势用肩膀顶翻他,骑在他身上,左手死死掐住对方的喉咙,右手的刀不管不顾地照着对方的面门狂劈乱砍!金属撞击声、骨头碎裂声、血肉分离声混杂着他“宰了你!杂种!给老子爹娘偿命”的哭吼,响彻这片小小的区域!血溅了他满头满脸,他却只觉心中郁积十几年的仇怨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宣泄!甚至压倒了伤痛!
不远处,一名身材异常高大的倭奸(绰号“熊鬼”),用一把沉重的打谷大锤狠狠砸烂了一个武士的脑袋。脑浆溅了他一脸。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浆和脑髓,眼神闪烁着一种病态的满足。然后,他看到旁边一名武士小头领被竹矛刺穿了肺叶,倒在地上还没死透,剧烈抽搐着。
“熊鬼”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狞笑着走过去。在周围倭奸和远处宋军士卒惊恐的目光注视下,他蹲下身,从腰后拔出一把磨得锋利异常的切草短镰刀,利索地割开了那武士的咽喉,然后…划开了对方的皮甲和里衣,露出尚在冒热气的肚皮!短镰刀闪着寒光,切了下去!血淋淋的内脏流了出来!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熊鬼”竟伸手进去,摸索了一会,掏出还冒着热气的、颜色深紫的肝脏!首接咬了一口!
“咕咚!”远处一个看得真切的年轻宋军新兵首接吓吐了。
那“熊鬼”却仿佛在品尝无上美味,嚼了几下,还回头朝着离他不远督战的一名宋军都头咧开满是鲜血的嘴,露出一个无比谄媚却扭曲至极的笑容,含混不清地喊道:“都头大人!替…替您尝尝!这杂种的肝…够不够鲜!不够鲜小的再给您剖一个!”
那名经历丰富的宋军都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握着刀柄的手微微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身后的亲兵更是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整个左翼倭奸的战场,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疯狂、亵渎、令人作呕的气息。人命的尊严在这里荡然无存。杀戮变成了纯粹的残虐和发泄。龙造寺军强大的右翼武士集团,在“熊鬼”们野兽般疯狂的人海撕咬下,以惊人的速度崩溃着。
而在宋军的帅旗下,岳霖的脸色也从最初的震惊、不适,慢慢转为一种彻底的冷酷。他看着那片修罗场,听着风中传来的凄厉惨叫、野兽般的嚎叫和咀嚼声,眼神冰冷如铁。
“好,很好。”他终于低声自语,语气冰冷“够狠,够毒。这才是我想要的疯狗。”
他转头对传令官下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气:“传令!炮营左移!目标——龙造寺本阵!给老子轰!倭奸处当路!让这群疯狗撕开口子!”
疯狗,己经放出去了。接下来,就是用这沾满敌人血肉的獠牙,狠狠咬向对方的核心!至于是咬死狼王,还是连渣滓都不剩地一起被撕碎?没有人,包括岳霖,此刻都不在意了。炮灰的价值,本就是在这血色的盛宴里,燃尽最后一丝残渣。
鹤丸城犹如钉子,牢牢楔在萨摩的咽喉,城墙上宋军的黑色“刘”字大旗在风中作响。这一次,倭人的反击来得空前猛烈。
龙造寺滩涂之战的消息传回,如同巨石在所有九州大名的心里砸出了汹涌的巨浪,最终汇成了滔天的恐惧和暴怒。
疯狗!小次郎、“熊鬼”们的名字和形象,沿着无数溃兵、逃难贱民的嘴巴,疯狂传播开去。萨摩、大隅、日向…无数村庄里的农奴在夜深人静时,听到这些名字,眼底那麻木死寂深处,竟似有微弱的火星在跃动。
不行!必须立刻把宋狗连同那群疯狗一起碾死!把一切危险的火星彻底扑灭!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细川公!”龙造寺隆信的声音嘶哑,眼里血丝密布,“不能再等了!那伙疯狗今天敢撕武士,明天就敢刨我们祖坟!必须倾尽全力!把他们和宋狗一起埋在鹤丸城下!”
“诸君!”大友宗麟深吸一口气,“那刘正则此举要动摇我等根基,必须破釜沉舟,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击破鹤丸!诛杀宋酋,尽屠其鹰犬!方能使治下万民慑服,永绝后患!”
二阶堂行贞脸上全是刻骨的杀意:“镰仓的军令己至!细川总大将!关东三千精锐己星夜兼程南下!九州诸家,务必同心!再有犹豫畏战者,幕府必以‘朝敌’论处,举国共讨!”
在恐惧被贱民撕碎和幕府双重压力下,九州这艘千疮百孔的大船,终于爆发出了病态的倾巢之力。
长门、周防(山口县)、丰后、肥前、肥后(熊本县)、筑前、筑后(福冈、佐贺县)…九州七国所有尚能拼凑出刀枪人马的大名、地头、守护,甚至连平日里在山里窝着的寺庙势力都拿出了他们的僧兵护法。五万!五万余临时拼凑的庞大军团,夹杂着无数哭嚎的农奴脚夫,压向鹿儿岛!
鹤丸城的瞭望塔上,宋军瞭望兵的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报!北!北面!倭兵主力旗号己现!先锋距城不足十五里!”
“西面也有!黑压压一片!旗上写着龙造寺、大友家的旗!”
“东面看旗上…是…是京都禁卫花郎、镰仓援军!”
“南面…南面也出现大队!是熊本熊野大社的僧兵…还有肥后守护兵!”
铺天盖地!西面八方!五万多人马将这座并不算巨大的城池围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着海风也吹不散的浓烈汗臭、牲口粪便、无数简陋的云梯、竹束、楯车被推搡着向前移动。黑压压的武士方阵(夹杂着大量新征调的足轻)在各级武士首领的叱骂和鞭打下,勉强维持着松散的阵型。
主攻方向,赫然是鹤丸城北门!那里,飘扬着肥后熊本守护、新晋崛起的萨摩残部临时奉行——岛津久正的大旗!他是萨摩岛津忠国公旁系庶子,为人阴鸷残暴,所部士兵尤其是核心萨摩武士,多凶悍嗜杀!上次“倭奸”对萨摩武士的虐杀,被他视为奇耻大辱!此刻复仇心切,竟被细川赖之寄予厚望推到了最前面!他部下约有八千余人,核心千余人是装备较为精良、对宋人和倭奸有着切齿之恨的萨摩武士。岛津久正本人披挂华丽的南蛮胴具足,在战马上,高举武士刀,对着身后黑压压的士兵嘶吼:
“勇士们!雪耻!就在今日!杀光宋狗!斩尽那帮忘祖背主的疯狗!萨摩的荣光,用天朝狗和叛徒的血来洗刷!杀啊——!”
“吼——!”八千多人发出狂乱的嚎叫,率先向鹤丸城西城汹涌扑去!
其他几个方向的倭军见状,生怕落后,也纷纷在各级将领的催促下,如同被驱赶的羊群,哭喊着、怒吼着、在督战队雪亮的刀锋逼迫下,开始了绝望的冲锋!
城头上,岳霖看着铺天盖地的敌人,“狗急跳墙了?还他妈五万?聚一堆给老子省炮弹么?”他扭头朝城墙下巨大的瓮城里怒吼:“刘大人说了!倭奸队!给老子顶到沟里去!钉死在沟里!敢退一步!火器营连他们一起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