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伏宁略显苍白的脸上。她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昨夜并未安眠。
“宁宁,你昨晚也没睡好吗?”宋梧桐凑过来,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住伏宁软乎乎的脸颊,好奇地左右晃了晃。
伏宁也不甘示弱,立刻伸出“魔爪”反捏回去,把宋梧桐漂亮的小脸也捏得变了形:“你也没睡好吗?” 她故意学着她的语气。
宋梧桐挣脱开她的“魔爪”,揉着自己的脸,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未褪的兴奋:“我当然是兴奋的睡不着啦! 再过几个月就要举行云水弟子间的试炼 听说赢的人可以准许下山历练的机会!”
她说着,仿佛又置身于胜利后的热闹喧嚣中,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
伏宁看着她无忧无虑的笑容,心头微暖,将脑袋轻轻窝在宋梧桐的肩膀上,半眯着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然而,昨夜的画面却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那刺骨的冰霜,李云念痛苦颤抖的身影,他紧闭双眼隐忍的模样,……以及他什么都不肯说的态度。
“嘿!伏宁!发什么呆呢!”宋澜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捏着一根长长的狗尾巴草,笑嘻嘻地凑到伏宁鼻子底下,轻轻搔痒。
“啊嚏!”伏宁被痒得一个激灵,瞬间从思绪中惊醒。
“宋澜星!你找打!”宋梧桐立刻加入战局,姐弟俩嘻嘻哈哈地开始用狗尾巴草“围攻”伏宁。
三人顿时笑闹作一团,清晨的宁静被欢快的打闹声打破。
“几个小崽子!不好好修炼,大清早就在这里嬉皮笑脸!”桃老标志性的怒吼伴随着拐杖杵地的“咚咚”声由远及近。
“快跑!”宋梧桐惊呼一声,三人立刻作鸟兽散。
伏宁反应最快,一个矮身,灵活地躲到了一块巨大的景观石后面,屏住呼吸,偷偷探出半个脑袋观望。
只见桃老正举着拐杖,吹胡子瞪眼地追着宋家姐弟满院子跑,上演着一出活灵活现的“老鹰抓小鸡”。
就在伏宁看得津津有味,暗自庆幸自己躲过一劫时——
一根带着微凉触感的手指,毫无预兆地、轻轻地戳了戳她在外的后脖颈。
“哇啊!”伏宁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原地蹦起来!她猛地回头,心脏还在狂跳,却对上了一双含着促狭笑意的、流光溢彩的眼睛。
李云念!他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身后,正微微挑眉看着她受惊的样子,嘴角噙着他那招牌式的、让人牙痒痒的笑容。
“你吓死我了!”伏宁又惊又恼,想也没想,抬手就朝他胳膊捶去。
李云念反应更快,手腕一翻,轻而易举地就攥住了她挥过来的拳头。
他的手掌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力道却不容挣脱。
“不闹了”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声音也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伏宁从未听过的认真,“我要走了。”
伏宁愣住了。她这才注意到,李云念的身后,背着一个不算小的灰色包袱。
那包袱看起来鼓鼓囊囊的,形状还有些……熟悉?
“走?”伏宁下意识地重复,目光在他和包袱之间来回扫视,随即想到了什么,狐疑地眯起眼:“你……是不是偷采我们后山的灵草了?”
那包袱的形状,太像刚挖出来还带着泥的灵药捆了!
李云念闻言,非但没有被拆穿的窘迫,反而无辜地耸了耸肩,还故意掂了掂身后的包袱,里面传来一阵枝叶摩擦的窸窣声:“它们自己打包好钻进我包袱里的,怎么能叫偷呢?”
他理首气壮得让人想揍他。
“……”伏宁被他这无赖行径噎得彻底无语,气鼓鼓地用力甩开他还攥着自己的手,双手环抱在胸前,扭过头去不看他,“我才懒得管你!你这人向来神出鬼没,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要去哪儿又从来不说……”
李云念看着她气呼呼的侧脸和抿起的嘴,眼神闪烁了一下。
一种很陌生的感觉悄然爬上心头,像是有羽毛轻轻搔过,他难得地犹豫了片刻,才低声开口,声音比平时少了几分戏谑:
“游历世间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治病”
“治病?”伏宁猛地转过头,惊讶地看着他。她没想到他会给出这样一个回答
“薛先生医术精湛,就在宗门里,你怎么不去找他?”她不解地问。
薛先生是云水宗供奉的医道圣手,声名远播。
“呵,”李云念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低低笑出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微微垂眸,修长的手指随意地从身后敞开的包袱口里拈出一株灵气西溢、叶片上还沾着露水的灵草,在指尖把玩着,“医者不自医……他自己都深陷其中,如何救我?”
伏宁怔住了。医者不自医?薛先生深陷其中?这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她一时难以消化。
薛先生德高望重,看起来仙风道骨,他能有什么需要“深陷其中”的病或困境?
李云念却没有给她追问的机会。
他晃了晃手中的灵草,随意地塞回包袱,然后转身,动作依旧带着他一贯的潇洒利落。
“走了。”简单的两个字,轻飘飘地落下。
伏宁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却只碰到了他扬起的衣角。
眼前的场景,与记忆中竹林里他潇洒下山的背影瞬间重叠。
然而,这一次,有些不同。
就在他即将走出伏宁视线时,李云念的脚步似乎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没有完全转身,只是稍稍侧过头,目光仿佛不经意地扫过还站在原地、表情怔忡的伏宁。
那一眼,很短促,快得像错觉。
伏宁甚至来不及看清他眼底的情绪。
而他己经收回视线,大步流星地消失在院门外的晨光中,背影挺拔,却又似乎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孤寂。
伏宁呆呆地站在原地,清晨的风带着凉意拂过她的脸颊。她下意识地了嘴,心里像是堵了一团乱麻。
昨夜冰霜的寒意似乎还残留着,而他刚才那句低语则在脑海中反复回响:
“医者不自医……他自己都深陷其中……”
薛先生……?
“哎呦!您老就挑着我打!我姐也闹了!”宋澜星捂着屁股,龇牙咧嘴地从桃老的“魔爪”下逃窜出来,委屈地控诉。
桃老捋着胡子,笑得一脸慈祥:“谁让你小子离得近?不打你打谁?” 典型的“柿子捡软的捏”。
宋梧桐早己机灵地躲到了桃老身后,对着弟弟做鬼脸,然后朝伏宁藏身的方向用力招手,清脆的声音打破了伏宁的沉思:
“宁宁——!别躲啦!快出来,我们去上课啦!”
“来啦!”伏宁深吸一口气,将满腹的疑问和那抹离去的背影暂时压在心底,脸上重新挂起笑容,从石头后跑了出来,加入了伙伴的队伍。
只是,她的眼神深处,多了一抹挥之不去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