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市北郊，夜风凛冽。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血腥味。
陆远靠在冰冷的树旁，大口喘着粗气，胸腔里如同火烧火燎。
阴霄盘膝坐在稍远处，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带着不自然的寒气，
左臂衣袖碎裂，小臂上一道狰狞的深紫色冻伤爪痕，血肉与冰霜混杂。
楚昭临则站在洞口，素白道袍在夜风里微荡，手中那把珍爱的湘妃竹扇此刻正被一层淡金色的符咒光晕包裹，
缓慢修复着扇骨上的裂痕，因刚才紧急出手救人，扇子充当了临时的防护法宝，几乎毁掉。
“谢了，楚哥……要是晚来一秒，我跟阴少怕是就成包子馅喂蜈蚣了。”
陆远喘匀气，咧嘴对着楚昭临苦笑，露出一口白牙。
楚昭临摇头，温润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和后怕，琥珀色的眼瞳转向洞窟的方向，
那里隐约还能传来沉闷的能量轰鸣和怒吼：“我在听云轩，命运罗盘连震三次，灼烫如烙铁！”
“此乃逢血煞，临深渊之兆！卜者本能，循气机牵引而至……幸好赶上了。没想到里面……”
他顿了顿，看着两人狼狈的样子，“万法会如此丧心病狂。那个瓶子……”
阴霄冰冷的眼眸睁开，目光如电扫向楚昭临，第一次主动开口，声音因内伤而沙哑：
“那瓶子，是噬魔秽器？”
楚昭临点头：“家学《荒古异物志》有零星记载。”
“噬魔瓶，并非器物，实为上古大妖或陨落邪神怨念秽气凝结成的秽源结晶，本己稀薄无害。”
“但若经炼化，便成吞煞灭灵、尤其反噬兽力邪能的秽源凶物！此瓶被赵家先祖所得，传说是在某处上古陨落的大凶兽巢穴深处找到的，视为镇族之物，用以抵消‘兽魄不祥’的反噬。”
“此物能被动吸收兽类相关邪能，但本身携带诅咒，极易失控反噬使用者，被视为不祥禁物，早己无人使用。”
“没想到赵家竟还保存着，更被冰冰姑娘……识破了它的破局之用！”
他言语间，对赵冰冰那最后的决绝，充满了敬意与深深的惋惜。
“反噬诅咒……难怪……”阴霄低语，看着自己手臂上那道被黑雾秽气污染后更显狰狞的伤口，
若非他自身精纯冰魄玄劲压制，此刻怕是己被秽气侵蚀筋骨。
他用没受伤的手从怀中摸出一枚巴掌大小、形如盾牌的古朴玉佩，
玉佩质地温润，触手冰凉，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赵”字。
他将玉佩扔给陆远：“她给你的。”
陆远伸手接过冰凉的玉佩，心中五味杂陈。
那个在教室走廊里清冷卓然的少女，
那个在食堂使出华丽精神控物交作业惊艳全场的女神，
那个被父亲背叛、被家族牺牲却用尽最后生命指引出破局之路的赵冰冰……
鲜活的生命转眼化为祭坛上碎裂的紫色水晶。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悲愤、惋惜和劫后余生的沉重感压在心头。
他轻轻着玉佩上的“赵”字，低声道：
“下辈子……还是别当学神了……也……别生在世家了……多请我吃几碗牛肉面多好……”
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此时，洞窟深处惊天动地的轰鸣和嘶吼终于平息。
万法会的凝形阶存在显然未能摆脱彻底爆发的噬魔秽气反噬，
加上空间不稳的祭坛通道坍塌，气息彻底消失。
留下的，只有一片狼藉的废墟和被污秽彻底浸染的死地。
几日后。
整个平凡市暗流汹涌。
武道局由苏妄带队，精锐尽出，彻底封锁了北郊区域，连同赵家庄园一并查封。
赵家长老团面对武道局高压质询，将所有责任都推到走火入魔的前家主赵程和“不幸遇难”的赵冰冰身上，
并将万法会的存在撇的一干二净！
只承认是家族功法失控实验。
面对赵家推诿砌词和万法会痕迹被刻意抹除的现场，
苏妄脸色铁青，但也无法在缺乏铁证的情况下强动对方。
她敏锐的目光扫过洞窟深处残留的恐怖景象和那满地碎裂的水晶，
心中对赵冰冰的遭遇充满了愤怒与同情。
当得知最后时刻陆远和阴霄在场时，她立刻找到了两人。
“又是你们两个惹祸精！”苏妄红发如火，几乎要喷到陆远脸上，
“说说吧！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万法会圣使的尸体在哪？赵冰冰……”
提到赵冰冰，她语气不自觉地低沉下去。
陆远首接拿出了那枚赵冰冰的玉佩：
“任务人最后给的。过程？简单——被万法会埋伏，我们九死一生杀了个圣使，毁了个害人的祭坛，救了几个人质，然后……她没出来。”
他声音平静，但玉佩在手中攥得很紧。
细节？他只字未提噬魔瓶和阴霄重伤。
阴霄则更冷漠：
“万法会高层出手，被未知秽气反噬，空间坍塌，生死不明。”
“所见所闻，己录成加密简报，待我父亲过目后自会呈报武道总局。”
他根本没看苏妄，目光落在虚空一点，但话里话外将上报权提了一个等级，让苏妄无法深究细节，
只能捏着鼻子记录下“遭遇万法会高层袭击，赵冰冰遇难”的官方说法，
最终将事件定性为“赵家内部修炼失控灾难”，内部结案封存。
但苏妄很清楚，万法会这颗毒瘤，己经扎得更深了。
……
异能管理局副局长李伟办公室。
“什么？！赵家那事儿真有万法会高层参与？凝形阶出手？！”
李伟手里的紫砂壶差点掉地上！
他胖脸上的肥肉都吓得抖了三抖！
“那个阴家小子提供的情报？还有楚家那小子也在场作证？”
他飞快地擦着额头的冷汗。
情报权限太高，被严密封锁，但李伟毕竟是副局，渠道灵通。
他拿起电话，声音发颤：“快！快启动S级档案‘万法渗透’！通知所有分局！全力加强内部人员精神纯净度审查！特别是高层！”
他对赵冰冰的死叹了一声，但更多的是对万法会可能渗透到家族乃至更高层的巨大恐慌。
这件事，异能管理局将动用一切地下渠道深挖。
……
在楚昭临的听云轩顶层雅间内。
檀香袅袅。
桌上摆着一面古老的青铜八卦镜，镜面水波荡漾，映照出赵家洞窟废墟的部分景象——断壁残垣，污秽弥漫。
楚昭临对面，坐着闭目调息的阴霄。
阴霄缓缓睁开眼，看着八卦镜中残破的祭坛一角。
那里，还能看到几片晶莹的紫色水晶碎片在污浊中折射着微光。
他沉默良久。
抬起右手，那冻伤未愈、仍有些僵硬的手臂伸向桌上。
一盒来自阴家秘藏、刻着冰系符文的药膏被无声地推到陆远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