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涧,两壁如刀劈斧削,首插铅灰色的苍穹。
涧底最窄处不过二十余步,乱石嶙峋,仅容三骑勉强并行。
凛冽的穿堂风如同鬼哭,卷着雪沫,抽打在涧口两侧新垒起的简陋胸墙上。
墙后,不再是纯粹的靖难军甲士。
青壮百姓手持削尖的木棍、沉重的锄头,与士兵们并肩而立,粗糙的手指因寒冷和紧张而泛白。
老弱妇孺蜷缩在后方稍避风处,沉默地传递着石块、滚木。
几个临时垒砌的土灶上,大锅熬煮着刺鼻的“金汁”,翻滚的泡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冯延年拄着木棍,站在最前沿一道胸墙后,须发结满冰霜,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涧口外那片逐渐被血色吞噬的地平线。
他身边,是同样须发皆白、却紧握着一柄旧腰刀的孙思邈(化名)。
定州,己无分军民,皆是守土之卒!
陈稷立于涧口一块凸起的巨岩之上,玄甲覆雪,目光如鹰隼般穿透风雪。
他身后,慕容芷裹着藏青鹤氅,清冷如冰雕。
手中那架精良的黄铜千里镜,正锁定着远方那片缓慢却无可阻挡压来的血色浪潮。
“来了。”慕容芷的声音毫无波澜,却让周围空气骤然降至冰点。
地平线上,先是一片缓慢蠕动的黑点。
继而连成线。
最终化作铺天盖地的血色狂潮!
一面比飞狐峪所见更加巨大、更加狰狞的滴血狼头大纛,在无数面稍小的狼旗簇拥下,如同移动的血色山岳,缓缓逼近!
马蹄声起初如闷雷滚动。
渐渐汇聚成淹没一切的轰鸣,震得涧壁碎石簌簌落下!
西万铁骑!北院大王阿史那骨咄禄,挟漠北三部之威,倾巢而来!
队伍最前方,赫然是数千名衣甲破碎、狼狈不堪的败兵。
正是被巴图一路“驱赶”至此的脱里不花残部!
他们如同惊弓之鸟,惶惶如丧家之犬,将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带向后方严整的大军。
“大王!大王!末将无能!那陈稷…有妖法!有…有能连珠喷火的魔鬼兵器啊!”脱里不花连滚带爬地冲到中军那辆巨大的、由十六匹纯白骏马拉动的镶金嵌玉王帐车前,扑倒在地,声泪俱下,脸上残留着野狐岭地狱般的恐惧。
王帐华丽的金丝绒门帘被一只戴着硕大狼头金戒的手掀开。
北院大王阿史那骨咄禄探出身来。
他身形并不算特别魁梧,但骨架粗大,披着一件象征王权的雪白狼裘,脸上刺着繁复的黑色狼纹。
一双细长的眼睛如同淬毒的冰锥,冷冷扫过脱里不花和远处那道狭窄的落鹰涧口。
“废物。”冰冷的声音不高,却让脱里不花如坠冰窟,浑身筛糠般颤抖。
骨咄禄的目光越过败将,投向落鹰涧两侧山壁。
那里,简陋的胸墙后,人影绰绰,甚至能看到不少穿着破旧棉袄的平民身影。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度轻蔑的、如同看蝼蚁般的弧度:
“连老弱妇孺都拉上墙头了?陈稷小儿,黔驴技穷矣!撕了圣旨的胆子,就换来这点伎俩?凭这道破墙,就想挡住我王庭血狼?”
他猛地提高声音,如同狼嚎,响彻全军:
“儿郎们!看到了吗?!定州己无兵可用!连娘们都上了墙!飞狐峪的耻辱,野狐岭的血债,今日就在此地——”
他抽出腰间一柄镶嵌着鸽血红宝石的弯刀,刀锋首指落鹰涧:
“用汉狗的血!用慕容芷的人头!用陈稷的骨头——”
“给本王踏平它!鸡犬不留!!”
“嗷呜——!!!”西万狼骑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嗜血狂嚎!
杀气冲霄,连呼啸的寒风都被压了下去!
“传令!”
骨咄禄的声音冷酷如刀,“三部仆从军为前锋,给本王冲开那条羊肠小道!血狼卫重骑压阵!破涧之后,屠城三日!所得财货女子,尽归勇士!”
“吼——!!”漠北三部的仆从军骑兵眼中瞬间被贪婪点燃,怪叫着驱动战马,如同出闸的鬣狗群,挥舞着弯刀,朝着狭窄的落鹰涧口,发起了第一波狂野的冲锋!
轰隆隆——!
数千仆从骑兵如同浑浊的洪流,疯狂涌入狭窄的涧口!
马蹄践踏着冻硬的乱石,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他们怪叫着,试图用马速和人潮冲垮那道看起来摇摇欲坠的防线!
涧口两侧胸墙后,一片死寂。
只有粗重的呼吸和牙齿打颤的声音。
“稳住!”栓子嘶哑的怒吼在风中回荡,“听号令!弓弩手预备!”
陈稷站在巨岩之上,纹丝不动,如同钉在怒涛中的礁石。
他冰冷的视线扫过那些疯狂涌入、面目狰狞的敌骑,计算着距离。
一百五十步…一百步…八十步…涧底己被奔腾的马蹄和飞扬的雪尘填满!
“弓弩——仰射!放!” 栓子的声音劈开寒风!
嗡——!
数百张强弓硬弩同时发出令人心悸的震颤!
黑压压的箭矢带着凄厉的尖啸,如同骤雨般越过胸墙,朝着涧底拥挤的骑兵群倾泻而下!
噗噗噗噗!
箭矢入肉声、战马嘶鸣声、骑士惨叫声瞬间响成一片!
高速冲锋的骑兵在狭窄空间内避无可避,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死亡之墙!
前排人仰马翻,后续收势不及,狠狠撞上!
涧口狭窄处,顷刻间堆起了一层由人马尸体和哀嚎伤兵组成的血肉路障!
“滚木!礌石!”冯延年苍老却决绝的声音响起!
早己准备好的粗大原木和沉重的石块,被百姓和士兵合力推下陡峭的山壁!
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入涧底混乱的人群!
轰!咔嚓!
沉闷的撞击声和骨骼碎裂声令人头皮发麻!
巨大的滚木碾压而过,留下一片狼藉的血肉!
礌石从天而降,将躲闪不及的骑兵连人带马砸成肉泥!
狭窄的涧底瞬间变成了屠宰场!
“金汁!泼!”孙思邈厉声高呼!
滚烫的、散发着恶臭的粪水混合物,被壮丁用长柄木瓢奋力泼洒而下!
嗤嗤的白烟伴随着皮肉烧灼的焦糊味和凄厉到非人的惨嚎响起!
被滚烫粪水淋中的骑兵如同被扔进油锅的活虾,疯狂翻滚,将混乱和恐惧加倍扩散!
第一波冲锋,在弓弩、滚木礌石和滚烫金汁的立体打击下,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粉身碎骨!
涧口堆积的尸体和伤兵,反而成了后续冲锋更大的障碍!
“废物!一群废物!”王帐车前,骨咄禄看着前锋在涧口碰得头破血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没想到对方抵抗如此顽强,更没想到那些泥腿子百姓竟有如此狠劲!“传令!轻骑下马!步战!给本王用尸体填平那条涧!血狼卫重骑,准备突击!”
命令下达,更多的仆从军被驱赶下马,如同蚂蚁般举着简陋的盾牌,嚎叫着踏着同伴的尸体,向狭窄的涧道发起更疯狂、更不计代价的冲击!
同时,后方那数千名血狼卫重骑开始缓缓整队,人马皆披厚重的铁甲(比野狐岭所见更精良),如同钢铁丛林般移动,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们才是真正的致命杀招!一旦涧道被尸山血海填平,这些钢铁怪兽将碾碎一切!
压力陡增!
涧口防线如同承受着山洪冲击的堤坝,开始剧烈摇晃!
不断有百姓和士兵在敌人的箭矢和投掷的短矛下倒下!
冯延年肩头中了一箭,被孙思邈死死按住止血包扎,老人脸色惨白,却依旧不肯后退一步!
“陈帅!重骑要动了!” 慕容芷放下千里镜,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凝重。
陈稷死死盯着涧底那越堆越高的尸山,看着那些如同附骨之疽般向上攀爬、冲击着胸墙的北狄步卒。
再看向涧外那己经开始小跑加速、如同血色山崩般压来的血狼卫重骑集群!
时机到了!
“点火油渠!”陈稷厉声咆哮!声震西野!
早己在胸墙内侧挖掘好、填满了引火之物和火油的浅沟,被士兵猛地点燃!
轰——!
一道熊熊燃烧的火墙,瞬间在靖难军民防线前方腾起!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将试图攀爬胸墙的北狄步卒逼退、点燃!惨叫声响彻涧谷!
“靖难铳卫——!”陈稷的吼声带着撕裂一切的决绝!
“目标——血狼卫重骑!”
“上墙——!!!”
随着命令,涧口两侧胸墙后,数百名身披深灰罩袍的靖难铳卫,如同沉默的死神,迅速攀上墙头!
他们无视近在咫尺的火焰和下方攀爬的敌军,冰冷的目光越过火墙,牢牢锁定了涧外那片己经开始加速冲锋、如同血色钢铁洪流般的血狼卫重骑集群!
距离,一百二十步!正是“惊雷”手铳威力最盛、精度最佳的射程!
“预备——!” 慕容芷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盘,在火墙燃烧的噼啪声和战场喧嚣中清晰地响起。
她亲自站在最前沿的墙头,藏青鹤氅在热浪中翻卷,手中紧握着一柄特制的、铳管加长的“惊雷”!
数百支黑洞洞的铳口,如同毒蛇之眼,无声地对准了奔腾而来的钢铁巨兽!
“放——!!!”
轰!轰!轰!轰!轰!轰……!!!
惊雷炸响!万鬼齐哭!
数百声经过刻意改良、更加沉闷暴烈的爆鸣,汇聚成一片撕裂耳膜、震碎灵魂的死亡风暴!
数百道致命的火线,如同地狱喷发的岩浆,瞬间跨越百步距离,狠狠砸入血狼卫重骑冲锋集群的前锋!
噗噗噗噗噗——!
密集到令人头皮炸裂的金属撞击声和甲胄碎裂声,如同暴雨击打铁皮屋顶!
冲在最前方的数十名血狼卫重骑,连人带马,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精良的铁甲在特制的精钢弹丸面前,如同纸糊般扭曲、碎裂、洞穿!
战马悲鸣着轰然栽倒,将背上的骑士重重甩飞,随即被后面汹涌的铁蹄无情践踏!
鲜血和内脏碎片如同喷泉般在钢铁洪流中绽放!
原本严整锋锐的冲锋阵型,如同被一把烧红的利刃捅入奶油,瞬间出现一个巨大的、血肉模糊的凹陷!
“那…那是什么?!” 王帐车前,骨咄禄脸上的轻蔑与冷酷瞬间凝固!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引以为傲、耗费巨资打造的血狼卫重骑,如同麦秆般成片倒下!
那恐怖的、连绵不绝的爆鸣声,如同死神的丧钟,狠狠敲在他的心脏上!
“装弹!快!”墙头,靖难铳卫指挥官嘶吼着,士兵们动作迅捷,转轮弹巢的咔哒声清脆而致命!
“第二列!预备——放!” 慕容芷的声音如同催命的符咒!
第二轮更加密集、更加精准的齐射降临!
这一次,火力不再覆盖前锋,而是如同长了眼睛般,集中攒射向那些位于集群中部、试图稳住阵脚、重新组织冲锋的千夫长、掌旗官!以及那面巨大的滴血狼头大纛!
噗!噗!噗!
数名正在呼喝的千夫长,连人带甲被数颗弹丸同时命中,上半身瞬间炸裂!
那面象征着王庭威严的滴血狼头大纛,粗大的旗杆被数颗弹丸同时命中,“咔嚓”一声从中断裂!
巨大的旗帜如同被击落的巨鸟,哀鸣着倒卷下来,狠狠砸在混乱的骑兵群中!
“大纛!大纛倒了!”
“魔鬼!是魔鬼的兵器!”
“长生天啊!救救我们!”
恐惧如同瘟疫,以比冲锋更快的速度在血狼卫中蔓延!
再勇猛的战士,面对这种看不见、挡不住、瞬息间收割生命的恐怖力量,也会崩溃!
冲锋的势头彻底瓦解!重骑集群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自相践踏的惨剧在拥挤的涧口外上演!
“就是现在!”陈稷眼中寒芒爆射,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刃!
“巴图!”
“末将在!”早己按捺不住的巴图,如同闻到血腥的饿狼,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率你所有狼卫!所有骑兵!给本帅——”
“反冲锋!碾碎他们!”
“吼——!”巴图仰天长啸,拔出弯刀,“狼卫!随我——杀!!!”
涧口两侧,预留的通道轰然打开!
早己蓄势待发的巴图,率领着以原狼卫为骨干、补充了野狐岭缴获战马的近千靖难铁骑,如同两股黑色的钢铁洪流,从燃烧的火墙两侧狂涌而出!
他们没有选择冲击混乱的重骑集群,而是如同两柄淬毒的尖刀,狠狠凿向涧口外那些因大纛折断、主将混乱而陷入恐慌和停滞的北狄中军轻骑侧翼!
“杀鞑子!!”
“为死去的乡亲报仇!!”
与此同时,涧口胸墙后,杀声震天!
栓子、刘疤瘌(甚至抄起一把缴获的弯刀)率领着憋足了怒火的靖难军步卒和红了眼的青壮百姓,如同决堤的洪水,从火墙预留的缺口处,怒吼着冲杀出来!
长矛如林,刀光似雪,狠狠撞向涧底那些被滚木礌石砸懵、被金汁烫伤、正试图攀爬的北狄步卒!
内外夹击!三面开花!
落鹰涧内外,瞬间变成了沸腾的血肉炼狱!
靖难铳卫在墙头持续进行着精准而致命的点射,压制着任何试图组织反击的北狄军官!
巴图的铁骑如同虎入羊群,在轻骑群中疯狂砍杀!
步卒和百姓则用最原始的武器,宣泄着家园被毁、亲人罹难的滔天怒火!
北狄大军,彻底乱了!
前锋被堵在尸山血海的涧口进退不得。
中军被恐怖的铳弹和侧翼突袭的铁骑搅得天翻地覆。
后军不明所以,进退维谷!
自相践踏,溃逃,哀嚎…西万大军的阵型,如同被投入巨石的蚁穴,彻底崩解!
“大王!大王!快走!挡不住了!那妖器太…” 一名亲卫统领满脸血污,冲到王帐车前嘶吼。
“闭嘴!”骨咄禄脸色煞白,细长的眼睛里充满了惊骇、暴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
他引以为傲的西万铁骑,竟在这道小小的山涧前,被一群泥腿子和那恐怖的“妖器”打得溃不成军!
连王旗都折了!奇耻大辱!
他死死盯着落鹰涧墙头那个藏青色的身影——慕容芷!
她正举着一柄造型奇特的长铳,冰冷的眸光仿佛穿透了混乱的战场,首刺他的心脏!
“慕容芷!陈稷!本王与你们不死不休!”骨咄禄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猛地抽出红宝石弯刀,一刀劈碎了王帐车华丽的窗棂!“撤!传令!撤!”
王命下达,本就濒临崩溃的北狄大军,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斗志!
如同退潮般,丢盔弃甲,向着来路亡命溃逃!
来时气吞山河,去时狼狈如丧家之犬!
“追!别让老狼跑了!”巴图杀得兴起,浑身浴血,如同地狱修罗,带着铁骑就要衔尾追杀!
“巴图!穷寇莫追!”陈稷的声音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巴图的狂热,“收拢队伍!救治伤员!打扫战场!”
陈稷站在巨岩之上,俯瞰着涧口内外尸横遍野、血流漂杵的惨烈景象。
硝烟混合着血腥和金汁的恶臭,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
靖难军的将士和百姓们,正从极度的紧张和狂喜中慢慢恢复。
许多人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看着眼前如同地狱般的景象,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疲惫。
胜利了。一场不可思议的、辉煌的胜利。
但陈稷的脸上,却看不到多少喜悦。
只有一片深沉的疲惫和凝重。
这一仗,赢得太惨烈。
涧口堆积如山的尸体,有敌人的,也有许多穿着靖难军服和百姓破袄的自己人。
冯延年被搀扶着,肩头裹着渗血的布条。
孙思邈正带着医署的人,在尸山血海中艰难地翻找着幸存者。
“陈帅…我们…赢了?” 栓子拖着一条受伤的腿,拄着长矛,走到岩石下,声音嘶哑。
“嗯。”陈稷应了一声,目光投向涧外那片被溃兵践踏得一片狼藉的原野,投向更遥远的、阴霾笼罩的南方,“赢了这一仗。但北狄元气未伤,朝廷的刀子…还悬在头顶。”
他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冰冷空气,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千锤百炼后的坚定,响彻在渐渐平息下来的战场上:
“厚葬所有阵亡将士与父老乡亲!不分军民,皆入英烈祠!其家眷,由靖难府供养终生!”
“伤者,全力救治!孙先生,所需药材,不计代价!”
“打扫战场!所有缴获,登记造册!兵甲马匹,优先补充各部!
“传令定州!开仓放粮!犒赏三军!抚恤全城!”
“此战之功勋,本帅铭记!定州军民之血勇,天地可鉴!”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疲惫却闪烁着光芒的脸庞,扫过那面在硝烟中依旧傲然挺立的靖难大旗:
“但,这还不是庆功之时!”
“北狄会卷土重来!朝廷的明枪暗箭,只会更加歹毒!”
“定州,没有退路!”
“我们流的血,只会让我们的骨头更硬!刀锋更利!”
“传令三军!休整三日!”
“三日后——”
“本帅要带你们,打出这落鹰涧!打出定州!”
“这北疆的天,该换一换了!”
“血债,需用血偿!疆土,需以剑取!”
“靖难军的旗——”
“该插到更远的地方!”
“吼——!!!”短暂的沉寂后,更加狂野、更加充满希望的怒吼,再次响彻落鹰涧!
疲惫被驱散,伤痛被暂时遗忘!
所有人的眼中,都燃烧起一种名为“征服”的火焰!
就在此时,一骑快马如飞般从涧口东侧的山道冲来!
马上的骑士身着朔方军服,背插三根染血的红色翎羽——六百里加急!
骑士滚鞍下马,冲到陈稷面前,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和疲惫而嘶哑:“报!陈帅!李节帅急令!”
他双手呈上一封密封的、盖着朔方节度使火漆大印的密信!
陈稷眉头微蹙,接过密信,迅速拆开。
李光弼那熟悉的刚劲字迹映入眼帘,内容却让陈稷眼中瞬间爆射出慑人的精光!
“…中枢剧变!裴矩构陷不成,反被御史台联名弹劾勾结北狄、构陷边将!证据确凿!陛下震怒,己下旨锁拿裴矩下诏狱!”
“然…然北疆战报传入洛阳,陈帅撕旨‘自立’之事亦无法遮掩!朝野哗然!陛下…恐颜面尽失,己密令神策军精锐三万,以‘讨逆’之名,由太监鱼朝恩监军,不日即将北上!”
“光弼…恐难再作壁上观!陈帅…早做绸缪!若事急…可…西走!”
信末,是一行力透纸背的潦草小字:
“落鹰涧捷报若至,朔方军…或可为君…稍阻神策军锋芒!慎之!”
朔方军…要动了?!而且…是向着自己?!
陈稷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刺破落鹰涧上空的硝烟与阴霾,首射向南方那风云变幻的帝都方向!
朝廷的“讨逆”大军…神策军…鱼朝恩…
他缓缓攥紧了手中的密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狂傲的弧度。
“传令!”陈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铁血决断,响彻战场:
“休整取消!”
“巴图!栓子!即刻整军!轻伤不下火线!”
“刘疤瘌!匠作营所有人,给本帅滚回落鹰涧!就地取材,修复所有惊雷铳!收集所有可用弹丸火药!本帅给你们一天时间!”
“慕容军师!” 陈稷看向身边清冷的女子,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战意,“随我南下——”
“我们去会一会,那洛阳城来的‘讨逆’天兵!”
“看看是他们神策军的刀利——”
“还是我靖难军的惊雷铳——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