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湾新晒的盐垛才泛银光，户部快马己踏碎汴河堤的晨霜。八百里加急卷轴滚到紫宸殿金阶时，沾着麦芒的蜡丸“啪”地炸开，露出冀北道观察使的焦尾笔迹：“青蝗蔽日，三州麦绝！”工部尚书陈砚青捧着的黄铜定盘星“哐当”坠地，星尖砸在青砖缝里的麦粒上，粒胚突裂成细丝——那丝线遇着殿角渗潮的水汽，竟在砖面曲蜷成个“赋”字！
“陈老这星坠得妙。”顾沉舟玄色云纹靴尖扫过麦丝，“蝗虫啃麦秆，倒啃出《秋赋图》的工笔了。”满殿焦灼间，他袍袖忽扬出叠金箔，箔面雕镂的蝗影活翅倏张——只金翅铜腹的机关蝉“嗡”地悬停陈砚青鬓角，翼翅震落霜晶，晶粒扑在急报上灼出冀北粮仓虚影：仓梁悬挂的铜砣竟用新麦镶成“盈”字，蚁群正蛀食笔画接榫处！
一、麦舟锁赋
冀州官仓弥漫着麦腐气。顾沉舟指尖金蝉点过粮垛，虫腹透射的荧光照出陈粮堆里的绿芽——新麦混旧粟的霉斑间，半片桑皮税契黏在仓鼠洞沿。陈砚青的乌木笏板猛砸仓柱：“必是粮吏掺假…”“掺假哪够造盈字砣？”顾沉舟金蝉翼突割开麻袋，泻出的陈粟间翻滚出赤金算珠，珠面阴刻的“盐道转运”徽正撞上陈老袖口熏香。
霜雾漫过晒场时，金蝉振翅引荧线绕仓三匝。粮垛暗门“吱呀”洞开，露出整墙麦镶《丰赋碑》拓片——碑文“冀北三州免秋赋”的朱砂被蛀空，镶满新麦的虫蛀痕拼成“盐课补缴令”！陈砚青踉跄抓向拓片，袖摆带倒麦堆里掩的铜匣。匣跌裂滚出整卷《盐麦通兑契》，契尾红泥印拓竟与他腰间鱼符螭吻纹严丝合扣！
“好个免赋碑！”顾沉舟金蝉点透契书夹层，“陈老拿盐课折的麦舟，可载得动这假盈仓？”蝉翼刮落的麦粉簌簌凝成沧州盐船图，船头铜砣烙着粮吏私篆，砣链锁着三十车赈灾麦缓行于虫道。
二、金翼破廪
秋月悬仓梁夜，流民撞破官仓偏门。火把光里麦镶盈字砣“咔嚓”迸裂，泻下赤金珠击穿腐粟堆——珠落处显影盐船卸货单：“盐三千引兑麦万石抵税”。顾沉舟金翼蝉忽扑向粮吏咽喉，翼锋刮散其冠缨缠珠串——珠链绞成的“课税己足”竟黏着蝗虫断翅！
“虫翅糊官印，翼上还沾盐硝呢。”顾沉舟捻翅细观，硝尘飘落陈砚青紫袍前襟，遇汗渍洇开“冀州转运”暗纹。粮吏抠地，指甲缝麦粉突凝成沧河船影：船头三足金蟾吞珠像唇吻翕张，喉间卡着半册免赋奏折！
金蟾像在霜雾里昂首时分，顾沉舟袍底抖出桑皮蝗形鸢。纸鸢线横切金蟾唇缝，扯出的奏折残页扑簌簌盖住流民火把群——页脚未燃尽的墨迹遇热浮凸：
“臣请以盐利补粮损”
金蟾喉间“咕噜”滚落赤珠落地，珠心包裹的蜡丸炸开，丸内冀北三州蝗灾实绘图轰然展开：麦田早成焦土，流民正分食官仓绿芽霉麦！
三、蝉鸣鼎新
紫宸殿朱笔悬在《漕运条陈》上方时，陈砚青指天赌咒：“若冀北三户尚存一麦，老臣愿自填仓廪！”话尾未散，殿外忽涌盐渍气，漕运衙役呈上青玉筒：筒底滚出三十颗麦仁，每颗裹金箔镂刻“赈”字。顾沉舟金蝉翼扫过麦粒，金箔遇风展作《沧州晒盐新赋》：
金蝉翼扫陈仓霉
盐舟载得活命麦
三成盐利折赋税
七分民田换桑栽
赋文压印的桑叶纹里，流民捧出新编蚕匾在蝗绝田垄——匾内麦桑混种，青桑叶己掩焦土痕！陈砚青笏板敲裂金阶：“盐商岂愿折利…”“陈老腰间鱼符镶的东珠，”顾沉舟金蝉忽啄开他玉带扣，“不正是‘沧盐会’龙头印？”扣缝金粉遇光聚成盐商密盟虚影：新任会首捧蝗蜕献赋策，蜕壳裂纹拼出“免赋即活万民市”七字真言。
霜降日沧河归船帆影连天时，新桑田里的童谣漫过金殿：
金蝉儿震翅破霉仓
盐舟儿摇碎铁赋枷
顾沉舟振袖拂落梁间寒霜，金箔蝉安然栖在摊开的冀北新赋册上，蝉翼虚影正盖住“赋随民转”西个朱批字。陈砚青暮然垂首，新桑纹的官袍前襟竟透出几星麦苗新芽的淡青印子，在满殿夕照里洇成幅活的《春耕图》。
